闻山长见他蔫头耷脑,瞪着他道:“先前你使坏的劲头呢?” 程子安一屁股坐下来,拉长声音道:“老师,我那不是使坏,是在尽孝道。” 闻山长失笑道:“左右你都有理。别理那些鸡毛蒜皮之事,快铺纸磨墨。” 程子安打起精神,倒了清水在砚台里,将先前孙仕明见林老夫人的事情简要说了。 “老师,这并非鸡毛蒜皮的小事。师母一句话,真是醍醐灌顶,人情练达即文章。如何看人待事,总会在文中体现一二。细节之处,能窥见全貌。大周的读书人,如姨父这般的,比比皆是。若都是他这般的,竟称得上是好事了。” 孙仕明毕竟本性不坏,只能称得上迂腐。 他纳妾,因他是男人,他的身份,理所当然要纳妾室。 他处处照顾崔耀祖,因是他妻家侄子,是亲戚。 他是主子,对着烟邈这样的奴仆,当然要高高在上的使唤。 官身比起庶民,自古就要高人一等。这是前朝,前前朝,一直到大周时,从未变过的规矩。 大周有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士族,一起维护着这种规矩。 也就是权贵们的利益。 底下的百姓,就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供养着他们。 闻山长神色若有所思,半晌后道:“先前我并未多想,倒是你师母比我看得透彻。这些年,也多得她在我身边劝慰,我方侥幸得以脱身,安稳回到了明州。你一直不想考功名,做官要面对的困难,我亦能理解一二。做官难,做好官更是难上加难。” 话语一顿,闻山长紧紧盯着程子安,沉声问道:“莫非,你觉着困难,就要因此而退缩不成?” 程子安不紧不慢铺着纸,怪叫道:“老师,我不接受逼迫,也不接受激将之法啊!” 闻山长怒道:“那你要接受什么,打手板心可要接受?” 程子安神秘一笑,凑上前道:“老师,你莫要吝啬啊,将你在京城的关系全部给我,帮着我高中呗!” 闻山长扬起手敲过去,“滚!” 程子安灵活躲开了,喃喃自语道:“老师,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要是我以后犯了事,可是要株连师族的。多认识几个人,多一道关系。我脸皮厚得很,只要打个照面,不管是谁,我保管能巴结上去。” 闻山长听得瞠目结舌,骂道:“真是不要脸。” 真是端方君子啊! 这些天,程子安终于翻完了朝廷邸报,对于眼下朝廷局势了然于心。 总的来说,就是做事不重要,关键是结党。 政事堂的相爷们,大学士,党派林立。 春闱的考生,在明面上虽不允许拜座师了,皆为天子学生。 私底下,当然会各显神通,早早就划分了阵营。 科举放榜派官,有些新科进士能得到肥差,有些新科进士最后被派到了穷乡僻壤,苦熬资历,一辈子都难升迁。 要想能做做些实事,他必须先打通再京城的关系。 程子安不以为意,气定神闲地道:“朋友多了路好走嘛,我不拉帮结派,不结党。因为,所有的官员,我都与他们是同党!”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62 六十二章 ◎无◎ 船到了燕州, 下船改为乘车进京,程子安终于能歇一口气了,不用再被闻山长关在船舱里读书写文。 北地天气寒冷, 不过刚进十月, 早上起来呼吸间,就已经隐隐可见白气。 崔素娘不习惯北地的严寒, 坐船久了, 精神恹恹。程箴担忧着她的身子, 一直陪伴在左右,早就将车翻到受伤之事,全然抛在了脑后。 孙仕明被林老夫人骂了一通,在船舱里极少出门,成日不见人影。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