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望着渐渐远去,几乎快折断的背影,他回转头,追上了老张的骡车。 正是缴纳秋粮的时节,麻袋里装着是粮食。 丰收了,百姓的米缸里,还是空荡荡。 方寅决定再等等,没报名春闱。他也没回答程子安,要做什么样的官。 程子安也不会苛责,要求他做什么样的官。 他想让方寅清楚的是,休要自我感动,以为自己做了多少。 就算按照他“清正廉洁,一心为民,治得一方安宁”的说法来做,他的得,对比起他为百姓做的那点事,微不足道。 做好一个官,难。 首先,官员要忠于朝廷。 落在穷苦百姓身上的徭役赋税,当官的要如何做? 从一群面黄肌瘦的人身上去抽血,供养官员贵人们。 程子安面无表情,望着天际的太阳。 太阳都不公平,烈日下,穷人要出门找营生讨口粮。贵人在凉意浸浸的屋子里,苦夏。 闻山长放下了车帘,叹了口气。 林老夫人嗔怪地道:“又怎地了?是你说要去京城,这一路上,就见你不断叹气,要是你不想去,还没到码头呢,还来得及掉头回去。” 闻山长嘟囔道:“你看你,我又没叹这些,我是叹民生多艰难。” 林老夫人顿了下,与他那样叹气,道:“你又不是今日方知晓,如何这时提了起来?” 闻山长将先前见到程子安推车的事说了,“你总是问我,为何待他不同,比亲生儿子还要亲。我吃穿用度,皆是民所供,我于读了那么多书,于民来说,这些年半点用处都无。倒是收了这个学生,才对得起吃的那些饭,穿的那些衣。师债,由学生偿么。” 林老夫人愣了愣,道:“你就那般看好子安?要是他考不中,你到时可别发疯啊!” 闻山长义正言辞道:“明州解元都考不中,那就是舞弊了!” 林老夫人噗呲笑起来,道:“你少胡罄!以前我可没少听你抱怨生气,说子安不喜读书,成日躲懒。这次他能考到解元,足足惊呆了一众人,可是什么话都有。” 闻山长哼了一声,“文章张榜出来之后,那些说闲话酸话的,可还有了?” 林老夫人点头,“这倒也是。”她看了闻山长一眼,将他笑骂程子安这次的文章写得狡猾,不要脸的话收了回去。 平平无奇的题目,硬是被他在四平八稳中,写出了一丝新意。尤其是对圣上的功绩,马屁拍得震天响,还让人无话可说。 别说学政,就是政事堂的相爷们,都不敢给个差。 朝廷策令,乃是政事堂拟定,与圣上商议之后施行。 否定程子安的文章,就是否定了他们的过往政绩。 闻山长道:“科举初改,全大周的考生,都一并从诗赋,改为着重学习策论文章,好比是都从蒙童班,重新开始。子安这次是走了大运,加之他的聪慧,呵呵,休说不中,他若得不到头筹,就是舞弊!” 林老夫人笑个不停,“好了好了,前面就是码头,我们要登船了。你少说几句,免得子安又要跑开,不与你说话了。” 闻山长哼了声,马车停下,车帘掀开,程子安的脸出现在门口,笑着见礼道:“老师,师母。” 林老夫人仔细打量着程子安,哎哟一声:“你瞧你,又晒黑了些,快去阴凉处躲着。我们身子骨好着呢,没事没事。” 程子安还是站在那里,将闻山长与林老夫人搀扶下车。程箴与崔素娘也走了过来,与随从仆妇们一并簇拥着他们上了官船。 三层的官船,便于官员拖家带口赴任,牲畜车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