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章也忍不住笑了,探花郎一笑起来,简直是明月入室,四周都生春。 但这笑容很快消逝了,也许是娴月手上的红痕勒得太深,他道:“不会有下次的。” 要换了别的时候,娴月一定赌气说句“那倒未必,三房不害死我们是不肯停的”,但也许是此刻的气氛太好,灯火相亲,近在咫尺,她能闻见贺云章身上像冬后初融的薄冰一样的熏香,也看得见他眼尾的睫毛微微扫向鬓边的阴影,漂亮得像江南春水行船留下的船痕。 外面打起更来,是五更正时了,天亮还要一会儿。 “不知道凌霜怎么样了。”娴月抿了抿唇道:“蔡婳说她发了烧,叫也叫不应了,我才跑出来的,不是怕玉珠碧珠。” “我知道。”贺云章轻声说。 娴月坐着,他就半跪在地上,似乎在专心给她上药,探花郎的手修长漂亮,这是一双写字的手,但也是握刀的手,这手也了结过无数人的性命。 蝉翼冠压着他鬓边,他的脸在灯火里像玉琢出的神像,五官却锋利得像剑。光落在他鼻梁上,如同悬胆。 桃染和黄娘子是不会知道她为什么要等三更才出逃的。 今天,贺云章会知道她没有去牡丹宴,他就不会进宫,三更后,宫门闭锁,夜深人静,他会是这个夜晚京城里最有权势的人,捕雀处可以去到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家中。 包括娄家。 崔老太君,云姨,她们的权势,管不到别人的家务事,娄老太君说,就算爹娘回来,道理仍在她那边,这是事实,她是娄家的老祖宗,实际上的当家人。 凌霜藏匿男人衣物,被搜捡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以败坏家风的名义处死,就算闹到御前,也没人救得了她。 除了一个人。 娴月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再危险的赌局,再少的筹码,她也能玩得峰回路转,就像母亲偏爱卿云,京中贵妇不待见她,她仍然捕获张敬程。 她从来不避讳自己的聪慧,心机,狠绝,也毫不吝惜于展露自己的美貌,妩媚,和重重的筹谋。 她是这样的娄娴月,如果不去争,就什么都没有。她坦然接受,大胆承认,并且以此为傲。 唯独今晚。 也许是这花厅的灯火太温暖,也许是探花郎垂着眼睛上药的样子太温柔,她竟然有瞬间的胆怯。 但凌霜不能再等了。 “贺云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她问。 “好。” 她惊讶地看着贺云章。 “我还没说是什么忙……” “你想让我去抄了娄家的家,这样就可以越过规矩,救出娄凌霜。” 贺云章平静地抬起眼睛,看着她,探花郎的瞳仁漂亮得像镜子,照见她惊讶的神色,他勾起唇角,笑了:“我知道,所以我说好。” “但官家那边……” “捕雀处如果发现疑点,有先抓后审的权利。”他甚至替她想好了全部的步骤:“不用担心,捕雀处有京城所有官员的档案,你家三叔也在其中,翻一翻,总能找到半夜抄捡的理由,只要把凌霜从祠堂放出来,给你带去贺南祯家就是。 到天亮我再收兵,只说是查案途中牵涉到娄家,误会一场,疑窦解除了,官家也不会说我什么。” 娴月惊讶地看着他。 “可是……” “没有可是。”贺云章笑着道:“本来你今晚不出来,我明天也是要去的。就算不为了凌霜,也不能辜负你一身的伤。” 他点破关隘,娴月的耳朵顿时红了,刚要说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