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便不绝于耳,吵得人几近耳鸣。 不断上涌的河水一下下地拍打在河岸上,将两岸的土地冲刷得湿软泥泞,水土流失这般严重,莫说是脚印了,再过一阵子只怕是两岸的草木都会被冲掉。 看来除了“人祸”以外,还要想办法熬过这水患的“天灾”。“佛子”忍不住苦笑。 探查此地的护法弟子说那女孩跳下了寒江,“佛子”沿着寒江走了一段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便决心跳入寒江中一探究竟,或可见分晓。 然而,佛子的布鞋才刚刚浸入水中,便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飞窜而上,竟让堪比合道期的佛修唇齿生寒。 不等他驻足抽身,一道冰冷僵硬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后方响起,而他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人接近的气息:“我若是你,我便不会这么冒然地下去。” “佛子”猛然回头,悲怀也扭头望去,只见寒江河岸上游的礁石上正站着一个外貌奇诡、矮小瘦弱的女孩。 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模样,正如护法弟子所言的那般浑身都是不详的黑纹,身周不断升腾着邪祟的怨气,那怨气之浓烈甚至已经化作了凡人肉眼可见的黑雾。 她在瓢泼大雨中站在一块布满青苔、无比滑溜的岩石上,但她却站得那么直,那么稳,笔挺的脊梁好似一柄不甘折断的宝剑一样。 然而,悲怀与“佛子”在看见女孩的第一眼,却是同时露出了悲哀的神色,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女孩毫无疑问,正是“鬼王”。 “阿弥陀佛。”千年的时光何等残酷,能将好人变坏,能让坏人从良。但悲怀却没怎么变,虽然不记得从前,他却做出了与过去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反应。 “巴子别都发生了什么?寒江又出现了什么异况?”“佛子”看着女孩,悲怀也看着那个女孩,“孩子,你愿意告诉我吗?” 女孩闻言,那布满黑纹的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讽笑,她黑檀檀的眼珠子隐约有血光闪烁,仿佛理智悬于一线,如临断崖:“我不愿呢?” “佛子”双手合十,微微仰头,名扬天下、声闻法坛的“佛子”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拘谨、那么无措,好似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但你刚才提醒了我。” 寒江一定出现了超出“佛子”掌控之外的异况,而这身为鬼王的孩子竟然还在他险些涉险时提醒了他,这多么……多么……多么的可悲啊? “休要自作多情。”女孩冷言冷语,她的眼中没有妖魔特有的残忍、暴虐,只有刻骨的冷意,冰得刺人,“我只是不想让你惊扰了忘川。” “忘川?”“佛子”低喃,悲怀却已是反应了过来,猛然看向了湍急的寒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女孩又露出了凉薄而又讽刺的笑,尖锐地道:“你方才若是跳下去,虽说不一定魂飞魄散,但从此往后便回不到人间了。” 女孩的话语宛如一记惊雷,对千年前的往事早已模糊不清的悲怀终于想起来了,临江万民失魂案是源于忘川的阴阳倒逆。 “怎会如此?!”悲怀还未来得及反应,“佛子”却已经将心中的惊骇道出,“人间与地府唯一的交汇之处只有幽都,为何忘川会降临于现世?” 鬼门是阴阳两界的魂魄引渡之所,而忘川是承载死魂的长河,可以说,忘川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主宰阴阳与生死,忘川倒逆,与天道崩毁有何不同? “佛子”还在思考其中的因果,悲怀却注意到倾盆大雨中,那女孩突然朝过去的“自己”扫来一眼,那眼神让悲怀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女孩的眼神很平静,平静中透着死气,与那些因怨念与恨意而生的鬼王不同,她平和得简直不像枉死的厉鬼。 ——她简直像一个决意赴死的人,前来归还什么东西。 紧接着,悲怀便听见了女孩噩梦般的低语,“佛子”还未理清楚思绪,她已是将事情一口咬定:“因为我。” 大雨模糊了女孩的神情,唯独她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残忍而又清晰:“鬼王现世,天道不容。我便是那个令尘世阴阳倒逆,苍生遭劫的祸根。” 悲怀微微一怔,“佛子”亦然。女孩的话是合乎情理的,如果悲怀没有看见她方才的那一眼,他或许会信。 “佛子”没有看见,所以显然,他信了。 鬼王的存在本就是众生孽力的回馈,哪怕鬼王本身没有为恶之心,但单是他们存在于世便会吸引无数的灾厄。因为他们是人间的“报应”。 “……阿弥陀佛。”“佛子”再次低念佛号,佛修便是如此,心绪不宁时都会念诵佛号,从佛教的真言中汲取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