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万幸今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院子里四下表面寂静,芙蕖一步一步走到院子正中央。万里无云的月夜里,屋外比屋内敞亮些,月光映着她的身影投在明纸糊的窗户上,静待了片刻,终于有了动静。 屋里藏于暗处之人见了她的身影,受了惊吓,本能的反应便是出杀招灭口。 利箭挟着破空的风声直取芙蕖的面门。 芙蕖用手中银簪隔开了箭,反手掷出了簪子,反击那人的藏身处。 屋里传来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那人身手有几分敏捷,虽躲过了芙蕖的反击,但却碰乱了书房中那些杂乱无章的堆积。 芙蕖几步上前砰一声踹开了房门。 里面的人早有准备,单手成钩捏向芙蕖的咽喉。 那人身段柔软,脸上挂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森冷的眼睛。 芙蕖侧身躲过。 那人如水蛇一样欺身而上,芙蕖躲闪间,眼睛一直不曾离开对方的那双眸子。 明月当庭,芙蕖身影游离在房门一线,正好是一面是明,一面是暗,光影斜切着她的脸颊,她轻轻地开口:“原来……是你啊。” 对方的动作一滞。 下一刻,动手却更狠了。 芙蕖身段柔软,与她难舍难分的纠缠了片刻,似是终于耐心告罄,挥袖散出了随身带的一副纸牌。 如此近的距离。 纸缘如利刃,对方即使狼狈避开,也免不了身上脸上的多处擦伤。 芙蕖招招都奔着脸上和喉间的要害处,对方为求保命不得不退,但杀心已起,哪可能就此罢手,再欺身上来就是要发狠拼命的架势。 论身手芙蕖仅是个花架子,扬州别院里是个人拎出来都比她强,更别说拿到这些身经百战的杀手刺客面前,勉强能当盘菜,也未必够塞牙缝的。 芙蕖一番动作见吓不退她,心里已凉了小半截。 尖锐的铁钩再次贴着芙蕖的咽喉划过,芙蕖两袖已空空如也,再祭不出杀手锏来抵挡了。 有没有人能来救她? 芙蕖心里那一瞬间无比动容,曾经她何时指望过别人相救,世上人多半都靠不上谱,聪明人从来只靠自己。 谢府门前的琉璃灯被擦掉了浮灰,重新点亮。 这些琉璃灯各个价钱不菲,但贵有贵的好处,灯上的盖瓦阻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风,哪怕是严冬,灯在北风里摇摆转动不休,里面的烛火丝毫不为所动,映着灯上的纹路,熠熠生辉。 谢慈不假手他人,亲自挑着火折子,在阶上将灯点燃。 芙蕖深夜仍未归。 谢慈心下略有些不自在,八盏琉璃灯尽数点燃,他在灯下踱了一圈,再仰头,细数着每一盏灯垂下的金丝流苏。 琉璃灯上八个角,每个角上垂下金线,转起来流光溢彩。 谢慈还真数清楚了。 每一股是八十一根,一共八股算起来是…… 呼啦啦一群黑鸦从外面回来,停在檐上啊啊啊的乱叫,搅得人心情烦乱。 谢慈原本悠然自得的兴致叫它们这么一搅合,像水中泡影一般,一戳就碎了。 他抬头打量着寂静的夜幕。 他养的那一群黑羽乌鸦不安的头顶檐上跳动。 谢慈眯了眯眼睛,好似从那报丧似的鸟叫声察觉到了什么,从门前勾起了刀,也不骑马,顺着华阳大道,往西边苏府的方向走去。 眼中映出那人杀心迫切的目光。 芙蕖软身迎上,最后从口中卷出一丝寒光,竭尽了一切所能,削掉了她半个耳垂。 芙蕖身上一丝血都没沾。 那女人捂住受伤的耳朵,更狠的一刀又追了上来。 屋中书堆中起了一个身影,摇摇欲坠的闯进了她们的视线中。 是苏慎浓。 她手中按着厚厚的帕子,捂在胸口处,开口依旧用那种温和平静的嗓音说: ——“我看见你的脸了!” 芙蕖偏头去看她。 苏慎浓好似是怕那人听不清一般,一字一顿地说:“我看清你的脸了,你逃不了的。” 芙蕖对上苏慎浓的目光,苏慎浓微微向外面扬了下巴,霎时,芙蕖心头像是撒下了一把细密的针,扎的她生疼。 苏慎浓那么聪明,明明已经找到了偷生的法子,只要她躲在原处不出声,大概率能逃过此劫。 可她偏生在此时站出来找死。 苏慎浓不知道,了结她一个手无寸铁的闺阁女儿,也不过花费须臾的功夫,转头再追芙蕖,完全不耽搁。她此举除了丧命,没有任何意义。 ——“找死!”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