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风带了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进到大帐,两人的靴子上都是泥,头发也湿着贴在脸上。见面先跪下:“姥!” 这男孩子祝缨也认识,是林风大哥的儿子,祝缨问道:“怎么了?快,打水过来给他们洗洗脸,坐下,慢慢说。” 林风哪里敢坐?跪着说:“姥,我家闯祸了。” “起来说话,说清楚。”祝缨说。 大侄子拽了拽小叔叔,两人爬了起来,依旧不敢坐。林风小声道:“我二哥,跑了,要下山找山下的刺史向朝廷告状。” 祝冲吸了口凉气,往后一退,脸上现出生气的样子来,抿紧了嘴唇。 祝缨道:“没谈拢?” “这事儿就谈不拢,他要做司马。” 这还是当年祝缨给协调的,各家轮流出人,顶梧州副职的衔儿,不用做事、也没实权、也不领钱,但是有身份。各家也都同意的,执行得也不错。 林风道:“本来该轮到我家的。阿爸在世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次是给叔叔家。可二哥说,只有头人的兄弟才能有这个资格,阿爸死了,大哥有敕封,该他,不该叔叔。说各家都这样的。” 当年也差不多,各头人为了安抚自家人,一般也是尽着兄弟,譬如苏飞虎这样的。 林风也不愿为自家事麻烦祝缨,主要隔太远了,他还想自己与大哥合作,把家里平息下去,也好在祝缨面前显他的能耐。不想这利益相关的事,不可能凭嘴给平息,得拿出利益交换,他们又拿不出来。林风三哥倒是愿意跟林风一起到军前效力,二哥又不肯。 争执了许久还是没个定论,二哥以为大哥分家不公,给他分的又少,大哥又无能,还得到了敕封,是祝缨偏心。小弟林风得父亲的偏爱,给送到祝缨面前,一路呵护。现在只是要轮流的名额也不给自己,这个家是没法呆了! 梧州各头人家的孩子,多少学了些官话、识一点字、读过一点番学,这原是祝缨的政绩之一,却有了另一个不出意外的影响——他们知道朝廷、知道官府,知道这名义有用。 林家老二跑下山告状去了! 林家哪里敢耽搁?老大带人去追二弟,让弟弟带着自己的儿子赶紧找祝缨。林风诉说完,又是一跪,顺手掐了大侄子一把,大侄子开始哭:“姥!我家丢人了!对不起!” 祝缨问道:“人追回来了吗?” “嫂嫂和侄儿侄女还在,二哥就……” 祝缨道:“我知道了。正好,我也要回家一趟,兵士也该整休了,咱们一同回去。” 林风大喜:“是!” ………… 祝缨临行前,先调在祝县整休完的土兵回来,与本地新训的土兵一道布防,然后才带着新撤下来的疲惫队伍回到山城。 祝县,土兵家眷们都欢天喜地地等着自己亲人的回归,大雨也不能浇灭她们的热情。赵苏等人披着油衣出来相迎,雨幕遮掩下,他的表情没有刻意挂笑,明确无误地带着些凝重。 将祝缨迎进府,祝缨先说:“上回运回来的锄、犁都分派下去了吗?” “是。” 祝缨又问府内其他事务,再说:“雨大,道路、沟渠都要仔细,要防着有灾。” 然后是询问花姐等人:“学校,还应付得来么?接下来我还要更多的学生,也会送一些过来学习。” 花姐道:“我们一定尽力!不叫你为难。” 问完庶务,解散了官吏,祝缨再次问赵苏:“林家,究竟怎么了?” 赵苏说的与林风讲的大差不差,但重点却有所不同:“先时为了名份,总要向朝廷请封,竟弄得有人开始分不清轻重了!姥,梧州不能让朝廷插手太多,不能让那些人决定梧州官员的任免黜陟!” 祝缨道:“想到啦!你现在就召集工匠,我要铸印,颁令!以后凡梧州等几州官员,有我给的印,才算是梧州官员、能管事。只有得到我颁令承认,才能向朝廷申请敕封,没有我的承认,不得申请。” 或者说直白一点,没有得到祝缨的首肯,你有朝廷敕令整个梧州也不认!你人也别想踏进梧州一步! 赵苏眼睛一亮:“妙啊!” “正好,打了一年多的仗了,你们做了这许多事,咱们又多了数州的土地,许多人辛辛苦苦设州立县也只是权宜、代理,早该重新分辨一下大家的身份了。” 赵苏心砰砰地跳,道:“是!只怕……朝廷那里如果知道了……” “他们现在不用知道。我什么时候做过夹生饭?饭煮熟了,再知会客人吧。” “是!那林家……” “江政不傻。次子,争爵是争不到的。至多是家产纠纷,询问本地情由,从中斡旋。又或者恶心恶心人。准备铸印去吧!铸完了印,让他们开始试制铜钱。只有把自家篱笆扎牢,野狗才进不来。” “是!”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