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坐到车上,祝缨道:“这条路宽,下面应该是个大的市镇,咱们就在那里休息。” 果然,下一个就是个稍大的市镇,横竖两条街,横长、竖短,铺子之类大多分面在长街上。他们又找了一处小小的客栈,就算是宿头了。 项安去厨下看饭菜,小柳伺候牲口,吃完了,项乐去取热水来伏侍洗漱。小柳看祝缨洗完了脚,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大人,咱们这到底是要看什么呢?” 祝缨道:“看看日子过得怎么样。” 小柳道:“不听冤案么?” 祝缨失笑:“你以为咱们过来就是为了断案了?” “难道不是?”小柳从小听的故事里,祝缨是整个大理寺里最厉害的人了,下来不断冤案,看什么?知府不也是得断案的吗? 祝缨道:“断案当然重要,不过呀,我要看更要紧的事儿。” “什、什么?”小柳一不留神问了出来,又闭上了嘴,生怕祝缨误会他是在质问。 祝缨道:“看看有没有不在户籍上的人啦、没在衙门登记的地啦~” 项乐道:“直白问,他们恐怕不会答。” “已经问出来了。”祝缨说,她想了一下,还是给三人解说了一回:“凡所经过,必有痕迹,只是有时候能不能察觉而已。比如一个人,他就永远说不出自己没经历的事儿。头一个三翁,他能说出来‘纳完税后有余粮,米价贱’。刚才最后那一个,嘴里一句官府、官差、税、粮、赋,都不提,回来看看,多半就是没在户口上的。哪怕是骂呢?骂都不肯,就是不打交道、不知道的。” 项家兄妹自思也不是笨人,项乐也曾自己探听消息,听到此处,顿时开阔。项安道:“原来如此!” 项乐道:“我懂了,多看多听是这个意思。那……要怎么将这些田地人口弄出来呢?只怕……不好弄吧。” 祝缨点点头:“不错,兼并严重的地方,其他的恶事只会更多。思城县的黄十二便是一例。不止地方劣绅坏,管不了劣绅的官府,你道他们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项安不由为祝缨发愁:“这要大人一处一处跑下来,也太累了。下面的县令们呢?要怎么让他们管一下才好。想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大人只要摆出样子来,他们总会比以前好一些的吧?” 祝缨道:“要是让我亲自一处一处跑下来,反而好了。可惜不能够这么插手啊。一开始就插手,就是不信任他们。上下之间没有信任,以后的事儿就干不下去了,不相谐还罢了,就怕互相掣肘、互相坏事,那就全完了。所以要悄悄地看一看,做到心里有数。遇到案子,先记在心里,只要不是着急的人命官司,都等回到府衙再说。” 项家兄妹了然,他们的父仇也是这样的。 小柳也佩服不已:“怪不得故事里大人那么厉害!他们传说,您一眼就认出个假冒的官儿来!” 项家兄妹不知道这个事儿,都看向小柳,小柳开开心心地添油加醋讲了田罴的事情。 祝缨道:“都传成这样了?那是我以前见过他!当然知道眼前的是冒牌货啦。行了,睡吧!” 他们四人要了一间房,让店家加了床。本来屋里那张最好的床给了祝缨其他三人都在新搭的小床上睡,床不够,最后店家卸一柴房的门板搭在两张长凳上凑了一张床给他们。这种事情也是见怪不怪的,开店的人,什么样的客商都遇到过,一个单间儿肯只住一个人、顶多加个小厮的,就是讲究人了。多的是花一间的钱塞好些个人,走了之后要伙计打扫半天的。即便这样,也比通铺的利润大些。店家也就只在背后嘀咕几声。 四人吃了饭就睡了。 第二天,祝缨又在镇上进了点儿货,顺手将在前面村子里买的小竹笼子之类在镇上一个店里稍加了点钱给卖掉了。店主人还要压价,祝缨道:“我只路过这里,价不合适我就走了,可没有回头的。” 店主人道:“那你就走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