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乡绅商议,他们就没有拒绝的了。从公廨田开始种,还有一样好处——自己从头看到了尾,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以后底下就不好欺瞒。” 冷云道:“唉,没想到办个事儿这么累!我在京城从不觉得。” “那是当然的啦,当年大理寺上下才几百口子?处得久了,哪个人都认得。现在一州一县,多少人呢?又能认识几个人?人一多事情就多,累是累。不过您看,现在没人盯着,也自在。” 冷云一撇嘴:“你小子又说巧话哄我了!自在个屁!账都有亏空了!”一提到亏空,他就有点焦虑。 “您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儿,比这儿严重百倍的都有!” “严重百倍的?那我是在大理寺里看到的,都下狱了!”冷云说。 不好哄了啊,祝缨索性就不哄了,问道:“大人盘过公廨田有多少了么?” 说到这个冷云又要生气了,因为鲁刺史也挺能干的,除了从前任手上接管的,他在任期间又陆续添置了一些公廨田。在鲁刺史卸任、冷云还未到期间,被人侵吞了一些。好在董先生盘账发现了不对——他盘了历年的收入,发现这租子收入除以收租的比例,与账上的田亩数合不上! 经手人却一口咬定:“就这么多,朝廷定的就这些亩数。” 冷云起初不觉,等到董先生给他解释了他才明白。 朝廷给各级官府都配有公廨田,数目也有定额,但与所有的政策一样,执行的时候都会与规定有偏差,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冷云以前万事不操心的,经董先生提醒才想起来:对啊!祝缨在大理寺的时候也有添置产业的。苏匡犯事,也是个侵吞倒卖的罪名。 类似的事情林林总总的,总有一些。 祝缨又听冷云讲了一些,总怀疑鲁刺史留下来的人精里已经有人嗅出了冷云的憨气。 她等冷云讲完,说:“莫气,不是追回了么?不如今年南府与州城都从公廨田种起,如何?这样开头数目不大,也能顾得过来。” 冷云道:“可以。” 祝缨以前最担心的是宿麦的推广会在州里受到鲁刺史刁难,现在反而担心冷云会冒进。先让冷云自己盯着种田试试,知道艰辛有点数之后才不至于想要一年之间把宿麦种遍全州。 多少亩田,要多少种子,怎么种,以及种出来的麦子留来做下一季的种子要怎么分配。这都是具体的事务。不是一句“分发各县耕种”事情就能解决的。当然,如果记上史书,可能就是这么一句“分发各县耕种”,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句话的背后可能是数年的努力——这还是顺利的。不顺利的,可能全州都习惯种植得到二十年后。 让冷云尝尝味儿,哪怕他以后头脑发热给忘了,再劝、再提醒的时候也有个实证。 冷云浑然不觉踏进了祝缨布好的局,还说她体贴。现在不是种麦子的季节,冷云问明了是秋收之后的一两个月,要等到九、十月份的时候才种宿麦,便与祝缨约定:“明年秋收后不是要完粮入库么?你来的时候再仔细聊聊,对了,给我带些麦种来。” 祝缨道:“好,那咱们对一下数目?” 冷云道:“这个你就与董先生聊吧!” 祝缨心道:你给我等着! 她转头找到了董先生,董先生巴不得有点正经的事做,只恨秋天没有早点到。他也有点焦虑,说:“却才各府县有公文到,春耕到底有些地方是耽误了,收成怕要少。又不是天灾,税又不能少。大人一到百姓就觉得日子吃紧,嘴里不定说得怎么难听呢。” 祝缨道:“宿麦种成,口碑也就转过来了。当官怎么能不被骂?我来是与先生商议另一件事情。” “哦?” “我想,大人是得知道一点儿稼穑之事,他却不想亲自管。” “也挺好。”董先生真心地说。 祝缨正色道:“哄着、瞒着终非长久之计,不如让他知道些儿。” “他怕不肯。” 冷云是绝不会想到亲自到地里看一看的。 祝缨道:“所以要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亲自过问。我看您盘出来侵吞公廨田的法子就很好,他关心的事有了波折,他就不得不知道。”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