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房分男监和女监,纸笔、利器、钱物之类都不许带入。除了复审的要犯之外,里面还关押了为数不少的官员、命妇,按品级,还能让他们洗澡。 比较干净,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 狱丞小声说道:“这几个都睡着了,不好惊动。有些案子,大人们只是进来关几天,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放出去了。” 他又指着里面的几间,说:“这个不怕,他们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就等着肚里的货被掏出来,看是毒酒还是白绫了。” 祝缨注意到,有的囚犯没有穿囚服,有的囚犯则全身都着囚服。 她看着一间单间,里面的人也穿着囚服,但是感觉上这间囚室的位置、大小以及它的门,都显示出这里住的人不太一般,问道:“他是谁?” 狱丞给她一个一个地介绍这里面的“人物”,目前最大的一个案子就是:“龚相公,龚劼。” 她现在对大理寺的案子还是不太熟,二十天过去了四天了,还剩十六天,她得忙把这些都搞明白。她说:“你有名册么?我瞧瞧。” 狱丞拿了名册给祝缨看,祝缨心道:这是个好东西,我得时常过来瞧一眼。她慢慢翻看名册,听狱丞说:“当年他诬告冯侍郎与安王勾连,安王是二十年前妄图宫变夺位的人,那陛下能饶得了冯侍郎么?二十年过去了,因为另一桩案子,牵出来冯侍郎当年的一本奏章,他是忠于陛下的。陛下警觉了,要问龚劼的罪。他这二十年,深负重恩,却不思回报,结党营私、贿赂公行、以妾为妻……” 祝缨道:“等等,最后混进去的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能与前面这些并列?” 狱丞叹息道:“他那个妾,满朝上下拜了二十年的夫人,陛下面前都不知道露了多少次脸了。一朝夫婿事败,又翻出来啦。那也是个厉害女人,在那边女监,大人要看一看么?” 祝缨道:“好。” 又去了女监。 女监人比男监少,狱丞指着其中一间说:“喏,就是那个了,龚夫人。现在还能叫一声夫人,等判下来,她这个诰命是必要夺了的。” 祝缨又看狱丞手里的另一本名册,上面写着个詹桂香,想来是她的本名了。这昏暗的灯光下,这女人也是一身的囚服,脸上也有点脏了,她一张脸冷冷的还能看出点年轻时的美貌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祝缨心道:就是你们,弄得花姐家破人亡的呀…… 狱丞小声说:“享受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也算值了。亏得陛下圣明烛照,才没有叫这样的人再接着作威作福。” 祝缨心道:陛下也不是什么好人,个奸臣搁眼前二十年愣是没发现,他瞎啊?哼! …………—— 把大理寺狱蹓了一圈,祝缨回到值班,铺好了铺盖,有两个小吏给她打了热水来。 祝缨道:“你们去休息吧,不必管我,我再坐一会儿。” 两个小吏拱手退了下去。 祝缨回忆了一下今天所见,取了值夜的钥匙,掌了灯,去翻老方当值的那个案卷库,搜了半夜的旧档。快到三更的时候,她才收拾好看过的案卷,将门锁了,回去用已经凉了的水洗漱一下,沾枕就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的动静就非常的大了——大臣们要上朝了,皇帝要准备起床了,整个宫城、皇城,都动了起来。 祝缨麻利地起身,穿好衣服、翻身叠好被子,头发才梳好,小吏已经敲门问:“大人,该起身了。小人们送热水进来了?” 他们起得更早。 祝缨拉开门,说:“拿进来吧。” 她洗着脸,突然问道:“你们值完夜也能休息一天么?” 小吏们道:“也有,不过有时也不休。现在衙门里事多呢……” 祝缨心道:哦,对了,这个可没人告诉我。唉,大理寺这地方可真是…… 她还想出去逛一逛街的,小吏们这么一讲,她也就决定不回家休息了。原本,大理寺卿是郑熹,她也不必在这种“不休假”上面显示自己的忠心,不过现在事情确实多,让裴清再挑个理,郑熹脸上也不好看。 何必呢? 祝缨这一天依旧是“趴着”,又去扔骰子看旧档。皇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