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净空仔细端详片刻,她脸上确实没有害怕的迹象,忽地垂眼:“嫂嫂要责备我吗?可他说拿右手碰过你。冯兆之前害你,所以我伤了他的左腿,只是他碰巧遇狼而已。” 明明是尖牙滴着毒液,时刻弓身伺机而动的毒蛇,在她面前却把自己首尾相接盘踞起来,装得犹如猫一样温顺。 是呢,本来小叔子和这些人本就无冤无仇,若不是为她,哪里会手上沾血?联想起他那夜回来疲累神情,靠在自己肩头罕见的脆弱姿态,冯玉贞不由软下阵来。 她察觉方才自己的言语里很有些过河拆桥的意味,忐忑抄着手,半晌才低低出声:“空哥儿,我不是责怪你,我知道是因为我,你才……” 后面的话便不能说了,说出来要变味,她咽回嗓子里,欲图草草结束这番对话,拿起一旁的花剪将叫人心烦意乱的多余线头剪断,然而对面的青年却没有如她所愿停下。 “嫂嫂尽管把我当成你一件得力的物件来用,好比这把剪子。” 接着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覆在她的手上,冯玉贞眼皮一跳,手下的线头也剪歪了。 他声音低沉:“你拿着我,全由你来决断,刀尖向外,我便永不会伤你。” 那片和他接触的皮肤微微发烫,冯玉贞的视线在他冷白的骨节上一掠而过,他压着她,不准寡嫂再如从前那样回避。 喉咙干涩,良久之后,她才从牙缝里溜出来几不可闻的应声。 冯玉贞穿着缃色的夏衫坐在院子里,一窝毛茸茸的小鸡崽围在她脚边又蹭又啄,她把煮熟的韭菜切碎扔到地上喂食,嫩黄色的毛团就蜂拥而上。 她平日里不爱出门,很招一些小动物喜欢,又心怀善念对待它们,于是附近猫猫狗狗多了便很热闹,树上的幼鸟也渐渐长成拖着黑色尾羽的大喜鹊。 后来疏忽之下,肚子溜圆的橘猫趁她不备叼走了一只鸡仔,她才注意防范起来,每天喂完小鸡都要再重新赶回笼子里。 砖房到底老旧,几十年的东西了,崔净空再得力也没法把整个房子翻修重盖一遍。几场急雨下来沿着瓦缝向下渗水,屋里潮乎乎的不透气,冯玉贞一等天晴就要赶快把被子抱出来晾晒。 加上她和冯家事情一出,一些搬弄是非的流言蜚语传到两人耳中,崔净空前些日子问她,要不要搬去镇上住。 冯玉贞是得过且过的人,不把她逼悬崖边上是宁愿不动的,也从没想过离开此处。 一方面毕竟黔山村是自己土生土长的地界,对一个崭新环境和不知善恶的邻里抱有未知的畏惧;其次,倘若要搬去镇上,还要置买新的住所,从哪儿来的银子呢? 总不能默认叫崔净空出钱出力罢,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于是没有答应。 等钱翠凤一行人到了门口,瞧见的就是冯玉贞正心不在焉地喂鸡。她喊了一声,冯玉贞坐在小板凳上,拍拍手起身,才看清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钱永顺自不必说,还有一人竟然是赵阳毅! 冯玉贞立马明白钱翠凤这一趟的目的,登时头皮发麻,恨不得就当没看见躲进屋里,把门合上才好。 那两个男人走到栅栏那儿就停下不动了,只有钱婶子走近。 两人进屋坐下,钱婶子先拉她的手,轻拍两下,笑盈盈道:“贞娘,我两个月前和你提了一嘴,就我家老三旁边那个,瞧瞧,大高个,干活一把好手。” 她侧身,下巴往远处一抬,冯玉贞就和赵阳毅的眼睛不经意间对上了,他浅灰色的左眼犹如鹰隼,紧紧盯着她的脸,冯玉贞忙不迭收回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 她言语恳切道:“婶子,我实在没再嫁的念想……您别叫我为难了。” 可钱婶子面色瞧着比她还难做:“贞娘,我也不瞒你,他对你有意,这段日子找得勤,很是诚心。再说他是老三师父亲外甥,我也不好驳人面子。 贞娘,泽哥儿走了快半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人呐都要往前看,不是非让你和他凑一对,先相看相看,总是不碍事的。” 本来赵阳毅该被领着去见冯玉贞爹娘说亲,可村里传遍了冯玉贞刚和冯家一刀两断的事,虽然不合适,钱婶子也只能直接来找她了。 她话说到这一步,冯玉贞也不能再推脱。钱家给崔净空赔礼道歉,便宜处她也占着,他们给砖房添置的桌椅都在屁股底下呢,她狠不下心把人拒之门外,只得无力点头。 于是钱婶子细细把赵阳毅的身世跟她掰手指头念一遍,这些事钱永顺早就同她在牛车上说过。 又提到他木匠手艺精湛,家里不算富裕但嫁过去绝不叫她受苦,住在镇上,以后若是真成事了便直接搬过去。 冯玉贞听了半晌,她理智意识到这人除了相貌可怖一些,各方面都不错,至少比崔泽当年的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