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虎,自然无事。”裴霖缓缓地道,“可若是有人暗中弄鬼呢?” 京兆王道:“什么?!” “老虎是撞不开那铁栏,但铁栏是有锁的。”裴霖道,“老虎不会开锁,可人会开。但是……但是……” 文帝道:“裴太师有话尽管说。” 裴霖走到文帝座前,道:“陛下,臣也是突然想到,觉得十分奇怪。没错,凌羽是有口无心,当着众人就嚷出来了,说他现在失了内力。是不是有人想杀他,这臣说不准,可若要杀他,趁着他一个人的时候要杀他真是太容易不过了,方才淮儿也没陪着他,他就一个人在偏殿睡着。为何不那时候动手,非得要大费周章,把他弄到离此有数十里之远的北苑,然后还不动手,非得要把他丢进虎圈呢?” 穆庆皱眉,道:“听裴兄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文帝淡淡一笑,道:“裴太师果然心细,只不过,你就算想到,好像也晚了一点儿。朕也是想到了,可也晚了些儿。唉,有人拿准了朕会着急,也拿准了淮儿会急着去救人,这一着调虎离山,使得真是高明。” 文帝话未落音,便听到惨呼之声,伴着兵刃响声,琉璃殿外突见血光四溅,众禁军竟然在互相厮杀。裴霖眼看着只长叹一声,其余座上之人已纷纷站起,大惊变色。只文帝神色仍是淡淡的,笑道:“看来我召你们入京封赏,却是错了。” 座中如今便只有一人还坐着,却是乐良王。乐良王站起身来,走到文帝座前,手按腰间剑柄,屈一膝跪下,道:“臣弟不是想跟皇兄争,也从来没想过。说起来,我们几兄弟的命,都是全仰仗皇兄。那时候我们都年纪尚幼,皇兄你在血雨腥风里面保住你这皇位,也是保了我们的命。后来皇兄皇位稳固,又封我们五兄弟为王,让我们镇守诸州镇,过了这十多年的安稳日子,还诸多恩赏,臣弟是感激皇兄得很的。若不是皇兄有能耐,让那几位叔伯中的任一个登基揽权,我们这几个景穆太子的儿子,早就被杀了。” 穆庆指着他,厉声道:“乐良王,既然如此,你还干这大逆不道的事?” “皇兄,原本我是没打算这么做的。就算你如今要杀我,我也没这个打算……”乐良王话还不曾说完,便被文帝打断了。文帝道:“谁说朕要杀你了?” 乐良王苦笑一声,道:“皇兄此次召我们进京,便是这个打算。我知道自己是不对,不该替母家这般打抱不平。但陛下,我镇守北镇十多年,我是眼看着斛律家的人受的罪,毕竟我身上一半也流着他们的血啊!常常被抢掠不说,还做牛做马,就连我们现在狩猎的这鹿苑,都是他们修的,也不知那时候死了多少人。就因为日子过不下去,高车才会常常叛乱。前几年那一回,惹得皇上大怒,最终陇西王斩了数千高车部众,叛乱是压下去了,但……我的好些个朋友,都死了。” 京兆王大怒,道:“你忘了你姓什么?对,你母亲是斛律昭仪,但你是景穆太子的儿子,你身上流的是我们大魏的血!我是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但没见过拐成你这样了!你都不配姓我们大代的姓!” “是,我不配。”乐良王道,“皇兄,我没想过要争皇位,真没想过。我就是替那些被迁至漠南甚至是京畿的斛律家族求个情,他们只是想回漠北,也不会像柔然那般反反复复,狼子野心。” 穆庆怒道:“荒唐!乐良王,你叔祖说得不错,谁给你灌了这许多迷魂汤?你连自己姓甚么都忘了?若是个个郡王都像你这般,向着自己母家,那岂不是乱了套?还不赶紧向皇上请罪,你跟皇上是嫡亲兄弟,陛下念着你一时糊涂,说不定还能恕了你!” 文帝叹了口气,道:“朕只是不明白,就算朕现在应了你,你也走不出这个京城啊。就算你走出这京城,朕一样的会食言啊。甚么一言九鼎的,这时候可都是不算话的。朕只会下旨让源贺带兵去,这次就不是斩首数千了,是数万!竟敢鼓动朕的兄弟干这种事,若不杀还真不能泄愤!” 裴霖忽然“啊”了一声,两眼盯着乐良王,道:“乐良王,你难道……” 乐良王站了起身,对文帝道:“皇兄,我知道,这天下的人或者谁的死活你都不在乎,但有一个人,你是一定在意的。” 文帝终于变色,道:“你是说……” “对,我是说的我们的——长姊。”乐良王笑道,“今日又是大射礼又是嵬狩礼,禁军大都跟来了。清都长公主身子不适,留在寿安宫中,实在是再巧不过了。更巧的是,留在宫里那位虎贲将军,也姓斛律。” 裴霖厉声道:“公主现在何处?” 文帝两眼凝视乐良王,缓缓地道:“若是我姊姊伤了一根头发,你该知道后果。” “皇兄的姊姊,也是我的姊姊。”乐良王道,“我怎会伤她?皇兄,只要你今日允诺,让高车部众返回漠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