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桐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家里的排骨刚进高压锅。她连围裙都没来及换,还是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把满是油点的围裙拆下来塞进包里。 赶到办公室,女儿一身全是土,不知道在哪里滚的,脸上也脏兮兮的,两道泪痕倒是挺干净,像花狸毛脸上凭空长了两撮白毛。 模样明明是滑稽的,可胡玉桐怎么都笑不出来,“蜜蜜,你和人打架啦?” “没有。”陈蜜抹了一把脸,抬头看陈叹樵。 陈叹樵看了她一眼,嘴角压住笑,朝她轻轻摇头。 胡玉桐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男生是自己儿子。 两个人不知道在哪里摔倒了,还是怎么着,满身满脸的土。胡玉桐还要再问,教导主任从门外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刚挂机的电话。 他在陈蜜两人和胡玉桐之间扫了一眼,问道:“你是陈蜜的家长?” “是,我是她妈妈。”胡玉桐有些不安地搓搓手,看了陈叹樵一眼,说道:“是他俩的妈妈。” 教导主任扫了一眼,陈蜜低着头,眼角还挂着泪珠,男生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自然不紧张,眼光全落在女生身上,仿佛这屋里的事和他无关一样。 不是早恋就行,教导主任转头把事情的经过转述了一遍,“学生公然翘课,严重违反了我校纪律,但是鉴于临近期末学业紧张,就不再停课处理了。下周一集体大会上,你做一份五百字检讨。下不为例。” 陈蜜点头,下周一的检讨怕是要交不上去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叹樵,对方也在看她,睫毛又密又长,陈蜜罕见地看见他的睫毛被泪打湿了。 陈叹樵握住她的手,跟着胡玉桐一起走出校门。一路上妈妈说了什么,陈蜜都没听到,陈叹樵的手心温热,连指根处的薄茧都能摸到。 暑假前夕的下午,太阳没有一点要落下去的意思。气温把人扯到炭火上烤,晚风不来,空气里燥热得要点出火来。 陈蜜的手心被握出来一层汗。 胡玉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破旧的风箱又开始吭哧吭哧地响,陈叹樵在门口换好鞋,搬了一把椅子站上去,伸手拍打空调风机。 一下,两下…… 冷风正常吹送出来,他收手,一低头,看见陈蜜正仰着头看他。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了,强烈的欢喜像潮水退去,陈蜜冷静了下来,凉风一吹,身上的汗毛也立了起来。 快乐离开的时候,连热量都要带走。 女人的情绪不对,陈叹樵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喊陈蜜去浴室里洗脸,抽了条毛巾站在她后面。 “你有心事。”陈叹樵看着她弯腰,镜子里重迭的身影就只剩下他一人。 陈蜜捧水的动作一顿。 “有。”她说,回头转身看着陈叹樵。 男人没想过她回答的那么干脆,浴室里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你可以试着告诉我。”陈叹樵垂下眼眸,“无论是多荒唐的事,我都会相信你的。” 陈蜜的心好像一条毛巾被攥紧了两头拉扯,挤出来需要酸涩的水来,她靠着洗手池,门外时胡玉桐在厨房炒菜的声音,一切都真实的离谱。 “你不是十六的陈叹樵吧。”陈蜜努力挤出一个笑,见到她的从来都没有十六岁的小乔,时光可以回溯,人却不能再变成过去的自己了,“你是来越南找我的陈叹樵,系统、时间……你一直都知道这些事情。” 陈叹樵没有否认,低头看着她的脸。 天光透过玻璃变成了淡蓝色,浴室像泡在防腐剂里的标本,年轻的肉体和时光都定在这一刻。陈叹樵低头吻住她,陈蜜觉得面前这个穿校服的男生,一恍又变成了在越南的土路上,穿背心汗衫肆无忌惮索吻的男人。 烫人的风,烧到要滚起来的水,一年四季不停歇的热雨,在满是石灰粉和霉点的房子里,爱在里面大口喘气躲了两年。 陈叹樵舔到了一丝苦咸,他睁开眼,伸手抹去陈蜜嘴角的泪。 “你是假的,陈叹樵。”陈蜜低下头,手指划过他的衣服,写下了两个竖道,“离开你以后,我自己过了十一年。十一年,足足有十一年我才知道你回到这里在等我。” 浴室里安静无声,水龙头拧不紧,水滴缓慢地落下来。 陈叹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