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波澜壮阔的为臣五十载。 —— 回南天的水汽盘旋在沥都府,门窗上都结了一层水雾,走动间人便出了一身薄汗,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让人心里也莫名不太痛快。 送走小六之后,甘棠夫人便觉得一场漫长的奔跑快要到头了,前路似乎是坦荡的,只要闯过去就能松一口气,但过去的坎坷让人没法那么轻易地放下心里那块大石。 她固执地将这一切都寄托在了帮唐戎养伤上,看着他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她就能得到一种无端的希望,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简单,只要药石对症,只要花时间,就能慢慢好起来。 她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最近她找唐戎说话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她没有太多可以倾诉的人,从她大逆不道休夫回了沥都府之后,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人,对时局有着敏锐的判断。 其实她脆弱得很,心里只装着家人与朋友,时刻都在惶恐。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也只是在絮叨,说着一些琐碎的见闻,唠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像是要借此逃避心中未落定的不安。 但唐戎每一次都耐心地听着。 这会,甘棠夫人抱着只木碗,搅着里头用来外敷的药膏,需得搅到黏稠才能涂到纱布上。 一边做着机械的活,一边蹙着眉头同唐戎聊着谢却山,大约是心疼自己的弟弟,语气里忍不住多了几分埋怨:“中书令大人也真是舍得,从前还说朝恩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还非要挑着他往火坑里推……” 顿了顿,又叹口气:“不是他,也会是别家的孩子,总会有一个不得幸福的人。” “幸好一切有惊无险,三公子如今也算是身份大白。” “这才哪到哪?你不知道现在外头骂他骂得多难听。这还得等官家到了金陵,同中书令大人一同为他正名,才能叫天下人都闭嘴。” “金陵百废待兴,恐怕不会有那么快。” “三个月?半年?这总够了吧。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同小六一样,出去跟人吵架了。” 唐戎笑了起来,大约是牵动了胸口伤口,又嘶得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大夫都交代过让你别笑了,”甘棠夫人熟稔地凑过去,拨开纱布瞧了瞧那块伤口,见开始愈合了,稍稍松了口气,打趣道,“你得学我弟一样做个冰块脸,就扯不到这块伤口了。” 唐戎忽然有点脸红,闷声嗯了一声。 甘棠夫人一抬头,便望到了唐戎烧到耳后根的红晕,她越是盯着,他脸红得越是厉害。 她一直把唐戎当成弟弟看待,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像是撞到了潜意识里的禁区,她猛地后退了一步。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