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出婠婠起了玩心,皇太后亦称病推脱了不去看帖子,只将权力全权交给她一人,让她自在地去赏玩诗词。 然而晏珽宗的心情却不大好了。 因为婠婠喜欢的事情他没法陪她玩。 婠婠腹中有“妇随”的才华,可是他并没有那个“夫唱”的本事。 他读书少,不懂什么平仄仄平的韵律韵脚,更不懂什么“睢园绿竹,邺水朱华”的典故,顶多能听明白“李广难封”“夜半虚前席”之类的故事,再难的他就实在听不懂了。 偏偏那帮臣下们说话还就喜欢引经据典地拗口,前有臣工频频暗示他广纳嫔御、早衍子嗣,还说什么知道皇帝不爱听这话,但是他们还是想说,即便去往“八千潮州路”也在所不惜。 晏珽宗皱着眉把这五个字圈了起来,札子发还下去时批注道:谈禁宫内事,何及潮州之远?潮州事交付当地属官即可。 意思很明了地说他看不懂,怎么你一会惦记着皇帝的家私子嗣之事,一会又说自己要往潮州跑去了?那地方可是远得很呢。要是潮州真有什么事情,让当地的地方官们来说就行了! 幸而那日婠婠被他压在宝座上寻欢,穿衣的时候在桌案上看见了这份他刚刚批阅完的文书,差点当场晕倒。 她赶紧拦下这封还没发出去的文书,让晏珽宗用浓墨把他批复的那几个字给抹掉,别让朝臣们看了皇帝的笑话。 “八千潮洲路,意思是指韩昌黎——就是韩愈,被贬官潮州之后写的一首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因为他曾上《谏佛骨表》,力谏唐宪宗不可“迎佛骨入大内”,犯了宪宗的人主之怒,当时差点被定为死罪,还经裴度等人说情,才由刑部侍郎贬为潮州刺史,保全了性命。后世贤臣们自以韩愈为师效仿,觉得即便自己的上书和劝谏会惹来皇帝的不悦和处置,也不能闭口不言,还是该尽到人臣本分。” 婠婠细细给他讲起了这句话的经典由来,随即叹了口气,“五哥,他的意思就是说,哪怕你因为此事不快,像当年的宪宗处置韩愈一样处置了他,他也在所不惜。” 晏珽宗一边将文书拿过来用墨水涂抹一边皱着眉,自觉在心爱的人面前丢了脸,刚刚纵欲过的好心情被毁得一干二净。 可婠婠犹觉不够,絮絮叨叨地念了他好久。 “你要真这样批复下去,传到言官们的手里去,再经他们宣传一番,恐怕纵使将来你有汉武帝唐太宗的盛世功绩,也要被后人们笑死了! 说不定还连累我魏室的列祖皇帝们名节不保,说我们魏一朝倒是教出了一个不懂半点文墨的'潮州皇帝'来了!” “潮州皇帝”。 这个名号让婠婠扑哧一下自己也笑出来了,又气又想笑。 见她笑了,晏珽宗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婠婠瞪他:“你还好意思笑!” 晏珽宗一直以来就是个非常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他所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其实他从小看过的书也不少,除了众多的兵书之外,还涉及农书水利之类关系百姓民生的各种百科全书,也读过许多山川险要之地的县志民书,关心当地的水土民生,还略懂药理,派医吏专门前去岭南等地了解当地的瘴气是如何由来的,可否制出药方医治造福当地百姓林林总总。 但是他不通文墨。唐诗宋词,除了最最耳熟能详的那几首之外,实在是背也背不出别的来了,何谈再与人吟对? 起先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个短板,因为他志在帝王之业,一个皇帝是不太需要在诗词上有什么造诣的,李煜宋徽宗他们倒是舞文弄墨的好手,可是守得了家国吗? 然而如今面对才学渊博的婠婠时,晏珽宗不止一次地感到自卑和莫名的焦虑。 她懂得东西,他也迫切地想要去懂,想要能站在她身边和她有话可说。 他不想做一个一无是处的莽夫,让婠婠的才华淹没在他身边。 …… 于是中秋前叁天,婠婠在柔仪殿中铺陈了众诗帖慢慢挑选时,晏珽宗一直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 只要耳濡目染地多了,“不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