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诘倒是一路不曾停下,营丘城城中街道简单,那小二说得清楚,加上沈诘大抵也在众多的案卷之中看过?这?营丘城的地图,胸中自有成?竹。等到了这?条带坡的小巷口,一眼望去,那周家?的房子在这?诸多破旧低矮的房中尤显特?殊,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只有这?个院落之中燃着炊火。 一缕一缕若有若无的烟气从院落中冒出,又被风吹动,扯出了一幅张牙舞爪一般的画,顶着那秋日的艳阳,透亮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却仍旧缭绕在这?院中,久久不散。 昨日通宵的可不止她?二人,县令、县尉,那些衙役官差,大都回得比她?们还晚,官衙虽然点卯,但今时不同?往日,昨夜闹腾过?的人,约莫都还在家?中睡着大觉,就算是醒了,大抵也是才起。 就如同?这?才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样。 沈洁就这?么抬头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往前走了两步,在门前站定,叩叩院门。 院内果然很快传来一个声音。不过?这?声音沙哑粗砺,是个女声,显然不是出自那“周麻子”。 “谁啊?” “我们昨夜在衙门里曾与令郎见过?,约好了今日想在这?营丘城中简单逛一逛,来麻烦令郎引路的。” 那扇院门被“匡”地推开,先是一团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接着,等目光适应了,能看清面前的面孔,衣衫不过?方能敝体,鸡皮鹤发,面上的沟壑仿佛比那茫茫淯水还要深,几乎如同?裂纹一般。 “找他??”老人道,“他?还没起呢,不知你们官衙连着几日都闹什么名堂,把人都快累死了!” 说着,这?老妇人也不看沈诘和陈澍的脸色,手?上要摔门离去,陈澍急忙站上前,用手?抵住那扇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木门。 这?一抵,她?心中便?升起了几分讶异。 别看这?老人形容枯槁,那力气可不比常人,陈澍手?中这?么一掂量,比了比,至少是比云慎要多几分力气的,再细看,虽然老人身形消瘦,那胳膊上却露出不少青筋,蒲扇一般的手?,一看便?是常干活的劳苦人。 陈澍此番下山,不过?见过?几个这?样的老人,面前这?位算一个,那个早已西去的花脸婆婆也算一个。相?较而言,虽然那花脸婆婆显然比面前这?位老人功夫深上许多,却又有什么地方是比不得这?位老妇人的。 至少面前的这?位老妇人,面上没有似花脸婆婆那般晦暗的死气。 老人那如鹰如电一般的目光又落在陈澍身上,这?一看,手?中力道反而松了松,语气也缓了缓:“怎么了,小姑娘,你们不是官衙的人?” “我们是自点苍关来的,确实不是营丘人。”沈诘沉稳道,“是昨夜与令郎相?识,见令郎为人和善,今日来问?一句,碰碰运气。” “不是我老婆子为难你们。”老人道,“安子昨夜回来得晚,此刻才起,恐怕不过?一会又要被那个县官叫去忙什么事情,这?几日真?不得空。你们请回吧,营丘——” 她?话还没说完,那周安便?从房中循声找了出来,陈澍看见他?,眼睛一亮,冲着沈诘低声道:“原来是他?!”好险那老妇人有些耳背,不曾听见,不然沈诘编的话又要被她?这?一句捅个大窟窿。 那周安见了她?们二人,哪里还不明白来意,冲着老人安抚地一点头,便?迎上来,把她?们二人往屋内引。这?小院落就不及那衙门了,别说是夜里,就算是在这?白日里,也舍不得动那过?年才肯燃起的油灯,只把窗户撑起来,教那天光洒进来,便?权作亮堂了。 几人一进屋,更?是能闻到隔壁烧饭所?用的木柴不曾燃尽的味道,有些呛鼻,不过?沈诘陈澍都不是那娇生惯养之人,三人之中,还是那周安咳了两声,才道:“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 “我昨夜听见你在那县尉面前说的话了。”沈诘道,也不拐弯抹角,迳直从袖中掏出足足一块银子来,“你缺的银钱,我可以给你补,只要你一五一十地,把大堰被毁这?些时日,那县令和县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同?我细细地、如实说清楚。多的,就当作今日你领我们游城的辛苦钱。” 光线虽昏暗,那银子却仍旧映着好一块反光,看得那周安都呆住了,怔怔地看了好一会,猛地抬头。 “不用给我银子。”他?道,眼中迸出同?他?母亲一样熠熠的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