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君赫压着情绪点头:“我知道。” “今晚心脏突然停跳,主要是癌细胞转移扩散,导致器官衰竭,这次能救过来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再有一次……真的说不好。”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这话经由郑主任说出口,汤君赫内心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偏过脸,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郑主任说得不对,相比这些直白的字眼,他更想听那些宽慰人的废话。 “你啊,这些日子,多陪陪她,那些择期手术,能往后推就往后推吧,手术总是做不完的。” 汤君赫的眼角红了一片,点头道:“嗯,谢谢郑主任。” 郑主任走后,汤君赫站在原地呆立片刻,侧过脸问杨煊:“有没有烟?” 杨煊低头看着他:“没带。” 汤君赫点点头说:“别带了,抽烟对身体不好。”顿了顿又说,“我进去陪她一会儿,你早些回家吧,谢谢你送我过来。”说完,转身走到icu病房前,推门进去。 杨煊看着关严的病房门,低头思忖片刻,也转身走了。 一直等到凌晨,汤小年才睁了眼。汤君赫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汤小年身体虚弱,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像是嘶嘶地漏着气,汤君赫得贴近了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是不是喝酒了?”汤小年问。 “只喝了一点,不多。”汤君赫说。 “跟谁啊?” “麦泽他们。” 说话对于汤小年来说太累了,她眼神空洞地盯着眼前的空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回去,睡觉吧。” “你快睡吧,你睡着了我就回去。”汤君赫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 “明天,还得上手术,”汤小年一句话说得气若游丝,“你不睡好……” “别说话了,快睡吧,手术可以往后调。” “那哪是说调……就能调的。”也许是太累了,汤小年话说着说着就阖上眼睡了。 汤君赫看着心电图机屏幕上的数据,看到血压和心跳的数字逐渐稳定下来,浑浑噩噩的情绪才后知后觉地缓过来。 “汤医生,你回去吧,我在这守着。”周阿姨小声地劝他。 “我再坐一会儿。”汤君赫说完这话,又在病床边坐了半个小时,才起身拉开门走出病房。 情绪松懈下来,但心悸却一直无法缓解,心跳得很快,焦虑又发作了。今晚又要失眠了,汤君赫心道,吃安眠药吧,两片不够就三片,总能睡着的。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因为这几天被跟踪,他本能地朝停车场看了一眼,然后在零星停着的几辆车之中,看到了杨煊今晚开来的那辆suv。 他一向记性很好,几乎过目不忘,但还是有些拿不准,毕竟开同一型号的车大有人在。 他朝前走了几步,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车牌号,这才确定那的确是杨煊开来的车。脚下的步子停下来,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定定地看着那辆车。杨煊为什么还在这里?他连大发慈悲地骗骗他都不肯,却在这里等到凌晨两点?是为了补偿么?补偿十年前那场有始无终的报复。 他走近了,俯下身,隔着车窗看向杨煊。杨煊闭着眼睛,头靠在座椅靠背上,像是睡着了。正当他打算抬手敲车窗时,杨煊睁开了眼睛,转过脸看着他。 那目光太过锐利,以至于汤君赫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瞬。 在看清来人后,杨煊眼神中的锐利减弱了,伸手按下车窗,依旧是没有多余的话:“上车吧。” 汤君赫走到另一侧车门,坐进去后,在杨煊启动车的同时,他伸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杨煊松了手刹,挂档,将车子开出医院,若不经意地说:“烟在你前面的盒子里。” 汤君赫微微怔了一下,过了几分钟,他伸手拉开储物盒,低头把烟盒和打火机找了出来,捏在手里。片刻后,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了。 他把车窗开到最大,脸偏向窗外,很慢地,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不知是尼古丁的作用,还是因为杨煊坐在身边,焦虑躁动的神经居然很快被安抚下来,心悸的症状也随之消失了,一支烟抽到一半,困意就泛了上来。 汤君赫阖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困意,这种放松的、困顿的状态,对他来说太不容易了,如果能一直持续到楼上,持续到床上就好了,或许今晚不需要吃安眠药就能入眠…… 像是又回到了斯里兰卡,高耸的、翠绿的椰树发出沙沙的声响,窗外有海浪的声音,柔和而缓慢地拍打着细软的沙滩,还有沿着海天一线蔓延开来的,无边无际的火烧云……杨煊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潮汐……是海水的呼吸。” 想到杨煊,汤君赫不想醒过来了——只有在梦里才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