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他打下濮阳!为他修建那许多营寨!还有鄄城!阿瞒!若不是主公,你便是将我的心挖出来!我也不愿意染指你的兖州啊!”许攸将身子凑过去,伸手抓住了他这位同样落魄的发小的手,那只手是干燥而温热的,令他大感宽慰。 不错,他是有苦衷的,他其实没做什么对不起阿瞒的事,他恐惧时觉得这必定是鸿门宴,眼前这人必定要取他性命的,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因为美酒的刺激,他骨子里那点张狂又一次浮出来了。 他是个聪明人,许攸这样自得地想,说不定阿瞒也要倚重他的智慧,谋求他的指点,因此才待他这样客气——唉,唉!若不是阿瞒的兖州军已经散了,他原本可以跟阿瞒合伙,一起想办法击破袁绍的! 当他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时,许攸忍不住去仔细看一看面前的发小。 两边的鬓发白了几根,看着已经不年轻啦! 个子还是很矮,长得也就那样,确实比不得自家主公那么高大气派。 但当许攸这样打量他时,曹操也转过脸来看他。 他的脸上还带了一丝微笑,但他的眼睛里一点笑容都没有。 他的眼睛比幽州的寒风还要冷,比冬日晴空下的坚冰还要亮。 明明这个人只穿了一件半旧的袍子,他身上没有甲,身边也没有千军万马,可他的目光比千军万马还要有压迫力! “阿瞒?”许攸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你醉了?” 曹操呵呵地笑起来。 “你和本初君臣之间的事我不多问,”他笑道,“可文若是怎么回事?” 文若? 谁是文若? 哦!荀文若! 那的确……的确是……的确是一件他不想看到的……意外啊! 他确实没想那人死! 许攸的心里忽然有些慌,他那已经混沌的大脑直觉地想到需要给曹操一个解释,而不是如他之前做过的,立刻跳起来,高呼侍卫—— 但曹操也根本没给他跳起来高呼的机会。 这个中年人只是从一旁的酒具里提起了那只青铜酒勺,冲着许攸的脑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第一下! 淳于琼的竹箸落在了地上。 “你拿鄄城,拿也就拿了,逼死文若却是为何?” “砰!!”第二下! “我这人生来气量短小,连续几天睡不好吃不下,只好来寻你——” “砰!!!”第三下! “——要个心意通达!” 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淳于琼终于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了一声说不清的动静,而两旁的婢女终于找到了机会,高声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那些在帐外吃吃喝喝的侍卫们终于也反应了过来,踉跄着往中军帐里冲,刚准备拔剑,一张案几就被抡过来了! 但在那一个瞬间,他们终于看到了他们躺在地上,头上满是白的红的往外淌,淌了一地的主君,以及那个拎着青铜酒勺,正向着淳于琼而去的身影。 那个人居高临下地对着淳于琼,因此他们看不见他的脸。 但他们看见了淳于琼肝胆俱裂的表情。 他们甚至恍惚地看见了,那个人弯下腰,将占了鲜血的酒勺伸进淳于琼身旁的酒鉴中,为他舀了一勺酒。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