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书,还是昏睡。比起从前端庄耀眼的太子妃,她此时缁衣素发,姿态委顿。 盛煜放重脚步,踩得地砖轻响。 章念桐被这动静惊醒,听得出这脚步与观中小道童的迥异,诧然抬头,便见有道魁伟的身影站在数步外,如山岳矗立。屋舍建在树荫里,加之窗扇紧阖阻断光线,满屋昏暗中,那张脸愈显得神情阴鸷,森冷骇人。 她下意识后缩,神情戒备,“是你?” 盛煜不语,忽而抬步近前,手指撩起衣袖,隔着层布帛扼住她的脖子。 “有事问你,最好如实交代。” 声音冷沉森然,手指关节稍稍用力,扼得章念桐呼吸一紧。 章念桐似欲反抗,伸手去抓开盛煜的手臂,却见他左手猝然出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抵在了她胸口。对于章氏之人,盛煜原就深怀恨意,更何况章念桐在镜台寺设局埋伏,欲取他和魏鸾的性命,心肠歹毒狠辣。那匕首毫不迟疑地刺破衣衫,划破皮肉。 锋锐冰凉的痛感传来,章念桐大惊失色。 因章太后和周令渊母子尚且在位,定国公仍手握重兵,她哪怕被废了太子妃之位,软禁在此,也不过是被新安长公主蓄意磋磨折辱,却从未真的动过兵刃。但此刻,盛煜那等阴鸷森冷的神情,分明是不惧取她性命的。 更何况,数番争杀搏命,他有足够的理由杀她。 恐惧汹涌袭来,她霎时僵住。 片刻后,她缓缓收回了手,声音被卡得沙哑,“想问什么。” “太子擒了内人,会藏在何处?” “他擒了魏鸾?”章念桐怀疑是听错,瞧见那副神情,心知不是说笑,一时间五味杂陈。 数年夫妻,她当然知道周令渊对魏鸾的执念有多深,亦知当时永穆帝下旨废太子妃,周令渊不曾出言维护,也是因她谋害魏鸾。章念桐竭力不在乎夫妻间的感情淡薄,被困于此,只暗祷章家能力挽颓势。谁知这等节骨眼上,周令渊不想着速战速决,竟还有心思去想女人?在魏鸾明摆着倒想盛煜时,还念念不忘? 一个有妇之夫,比东宫荣宠和他们的孩子还要紧? 真是荒唐又可笑。 她咧了咧嘴,疼得眉头紧皱,却哂笑道:“我怎知道她会被藏在哪里。” “东宫。”盛煜沉声。 章念桐对上那双阴沉森寒的眼睛,霎时明白了盛煜的意图——东宫里有六率防卫,玄镜司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东宫放肆,去查魏鸾被藏在何处。而她曾是东宫主母,熟知东宫的一切,何处有布防、何处有密道、何处能藏人,她甚至比周令渊还清楚。 事实上,章念桐也很快就猜到了魏鸾的藏身之处。 那一瞬间,她竟觉幸灾乐祸。 脑海里浮起周令渊孤身坐在空荡金殿的情形,勾起熟悉的嫉恨与悲凉。她曾为周令渊的温润端贵而动心,也恨他心有所属,丝毫不顾她的颜面,却奈何不得周令渊半分。所以她将嫉恨都转到魏鸾头上,明着温厚亲和,暗里恨不得杀之后快。 如今魏鸾竟落到了周令渊手里。 虽然这于她而言很讽刺,但若魏鸾被周令渊糟践,盛煜定难容她。届时红颜祸水,为夫君所弃,为章氏所厌,周令渊又没足够的能耐护住她,下场可想而知。没了盛煜撑腰,想摆弄魏鸾简直轻而易举! 章念桐忍不住想笑,眼底涌出讥嘲。 盛煜微怒,右手用力,骨节轻响。 强劲的力道加在细弱的脖颈,霎时扼住章念桐的呼吸。脖颈间传来骨血爆裂般的疼痛,仿佛要被拧断似的,她惊恐地瞪大眼,笑声被卡在喉咙,嘴巴张了张,如同涸泽的雨,讥嘲的神情亦迅速褪去,代之以慌乱挣扎。 盛煜手指停顿,在她窒息前,稍松手指。 章念桐惊恐到了极致,一口气猛吸进去,差点呛住,她眼前昏黑,趴在短榻上大口喘气。生于富贵之乡,享尽优渥尊荣,谋算旁人性命这种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几步棋。她的手上沾过不少血,却还是头回离死亡这样近。 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盛煜目沉如刀。 “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便是将你关紧玄镜司严审,章家也奈何不得!进了玄镜司大狱,章家死士的嘴都能撬开,你想试试?”他冷笑了声,神情冰寒,牙齿森白。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