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片刻后手下推着餐车鱼贯而入,虾饺、凤爪、叉烧包、鲜竹卷应有尽有,上了一桌琳琅满目的粤式早茶点心。 柯荣站起身,亲自给顾远倒了满满一杯普洱茶,说:“咱们也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人说最亲不过娘舅亲,如今你外公母亲都已过世,咱们更应该好好亲近合作才是,对不对?” “——哦,”顾远似乎颇觉好笑,“怎么合作?” 柯荣说:“我找到了顾名宗遗嘱的线索。” 他放下茶壶,抬头正视顾远,似乎对顾大少慵懒的态度不以为意,甚至稳稳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顾名宗把财产留给了顾洋,一分钱都没给你。”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确切听到的时候顾远还是有点讶异。 全部给了顾洋?那方谨是怎么回事? 柯荣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招手令随从秘书过来,接过了一份牛皮塑封的文件丢给顾远,笑眯眯道:“自己看吧。” 顾远打开文件,首页赫然是两行中英文对照的遗产指定继承书及加盖公章——他快速翻了几页,心里顿时“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之前猜测顾名宗把一大块值钱产业分给顾洋的想法不正确,而柯荣的说法也有失偏颇。顾名宗的直接继承人仍然是方谨,但他通过一系列复杂条文,又规定了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求继承人签署附加同意书。 如果方谨有后代,则后代可继承财产。 但如果方谨没有后代,他必须指定自己身后的遗产归属人是顾洋。 只有在方谨同意以上条款的前提下,才可顺利完成继承,否则财产全部捐赠,一分钱都不留。 ——原来当年在海上方谨给他们看的遗嘱只是前半部分,后面的附加同意书被撕掉了。 顾远想起迟婉如这几年来恨顾家恨得要死,每每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模样,顿觉有点可笑。但转念一想他又意识到不对,如果顾名宗当年就写了这份东西,那为什么几年来都没把顾洋从香港召回去? 他明知道顾洋是因为无法继承财产才愤然出走的,为什么却听之任之,以至于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顾远心中疑窦丛生,只听柯荣道:“这份遗嘱是我花了大价钱才拿到的。顾名宗的御用律师团中有一人家小都在香港,我费了多少事才……唉,就不用提了。怎么样顾大少,你有什么想法?” 顾远沉吟片刻,合上文件说:“没什么想法。” 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太平淡,以至于柯荣有点拿不准底,试探问:“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顾名宗一点家产都不留给你,觉得这份遗嘱未必是真的?” “……” 顾远正想说反正我无所谓,就只听柯荣说:“有件事也早该告诉你了,大外甥……唉。” 他顿了顿,道:“其实,你不是顾名宗的亲生儿子!” 顾远瞬间有点愣。 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开什么玩笑,我对着镜子都能看到顾名宗二十年前的脸,我不是他亲生子? 但紧接着,更多恍惚的细节从他脑海中掠过:清晨隐藏在草丛间的墓碑,方谨立下的季名达之墓,被遣散了的顾家佣人,以及冰柜中顾名宗那张衰老灰败的,和记忆中大相径庭的脸…… 他张了张口,直觉想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紧接着,本能中的慎密压倒了冲动。 柯荣的态度明显在拿捏他,并且透着十分的胸有成竹。如果上套的话,接下来柯荣势必会给他解释,但那是事先准备好的真假掺半的解释,听了不如不听。 要从他嘴里挖出真实的东西,就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但在信息极度不对等的情况下,如何抓住谈判的主动权呢? 顾远抬眼望向柯荣,短短一瞬间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冷静甚至是冷漠——他把遗嘱轻轻扔回桌面上,说:“——那又怎么样。” 柯荣果然愣住了。 顾远坐在红木镶嵌金丝楠的扶手椅里,神态意兴阑珊,仿佛一头慵懒的年轻雄狮。柯荣不论如何都没法从那张喜怒难测的脸上探出虚实,这人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早就知道? 也许他已经从方谨那知道了什么——对,当时在游轮上,方谨把那疯子救走了。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