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问霍溶呢?长缨不知道怎么答她,只能说是她得先走。谭绍他们也不时地往她这里投来迟疑的目光,想来,他们心里也都有同样的疑问。 长缨尽量做得若无其事,辞别,感慨,以及互道珍重,一丝不苟。 进城又出城,昔日同袍已远远落在身后,日光已渐斜,举目望去是遍地金芒。 上了驿道后,斜阳便更显薄了,远处的晚霞开始肆意漫上大片天空。 长缨想,这三年多的生涯,真好比是一世人生。而此去京师,好比又是一世人生。 “姑娘,有人追来了!”一旁同驾着马的紫缃低声在唤她,睁大的眼里满是惊异:“是霍将军!” 长缨从思绪里抽身,顿了下,已听到紧密的马蹄声。 再回头,已有人驾着马箭一般冲到跟前,马儿被勒得太急,前蹄高高气扬,嘶鸣的声音逼停了所有行进中的人马! “什么人!” 伴着太监同行而来的侍卫瞬间厉斥,并举剑围了过来。 霍溶眼眶红红的,眼里只有长缨一个人。 长缨情不自禁抓紧了马缰,指甲也许抠进肉里了吧?却也没有办法把它松开。 霍溶翻身下马,大步到她马下,长臂一伸,将她自马上抱下来,大步牵着走到了远处。 “为什么要变卦?” 长缨挣扎着停下后,他的声音像经年未启的门,在竭力克制的力道下,生生变得嘶哑。 侍卫们以及凌家护卫们皆要上前,凌渊抬手止住,遥望着他们未动。 风儿带来青草香,这个季节,原本可真是个美妙的季节。 长缨望着脚下的野花,听着自己依旧平淡而平静的声音:“宫里忽然传旨,让侯爷即刻回宫,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想我反正是要回去,趁这个机会,一起走也是好事。不然回头我一个人走,路上也怕再遇到什么意外。” “不是说好了一起吗?!”霍溶声音变了形。 长缨道:“我让泛珠去问过你府里的人了,他们说你暂且走不了,所以我才改变了主意。霍溶,我必须尽快回去。” 她等不了,她越早回去越有利。 但她又没办法跟他解释。她无法跟身边每个人解释,凌渊逼她一起走——就是不跟凌渊走,听到这消息,她自己也会走。 但跟凌渊他们同行,至少她不必担心途中再遇到什么意外,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这么选择。 霍溶攥住她的手:“你明明说过打算明年正月才回京的。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说必须尽快回去?”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长缨道:“坦白说,这三年多里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人,我所有的努力至少有一半是为着遇见他。 “如今他就快回来了,我得赶在他回京之前进京。霍溶,如果你现在能跟我一起走,那我在这里等你,好么?” 霍溶望着她,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他是谁?” 长缨双唇微翕,道:“我也没有见过他。但他却是一个很可能帮我从痛苦内疚之中挣扎出来的人。” 她欠了凌家十年恩情,还欠了姑母一个丈夫、凌渊三兄弟一个父亲,不把痛苦自责挂在嘴上,她就不痛苦么? 她重生了,能再活一回,除了还凌家的恩情,保住她应该保住的人,她也想让自己这一生能过得好点儿。 她想往后余生能过得踏实心安,而不是像当初见到凌渊一样,负罪感使得她只能卑微,只能在他面前逆来顺受。 她也不要像前世一样,一直到死都是灰暗无望的。 因为凌晏的死,前世里她已经自责悔恨了一世。 这一世,她想换个活法。 这一世,她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地朝着阳光奔进。她想尽可能地跨过这一坎去,续接一段明亮轻快的人生。 可嫁人成亲不是能解救她的办法,目前只有反哺凌家才是,虽然凌家尚不知道这一切。 所以,你让她怎么选择? 选择现在走,她知道,霍溶必然难过,她会变成个薄情寡义之徒。 而选择等霍溶,倘若来日错过了良机,她便是为了一己之私冲昏头脑而罔顾初衷的家伙。 老天爷从来没有打算让人好过。让她在凌家幸福圆满了十年,最后给她狠狠闪了下腰。 她刚刚有了些自私的想法,想试试跟霍溶顺其自然,偏偏杨肃又提前回京。 不负如来不负卿,她也想,但也要她能做得到。 霍溶抓住她胳膊的手,渐渐松下来。 “你是说,不管我现在能不能跟你走,你终究还是要走的,是不是?” 长缨没有吭声。 事实就是这样,但说出口的话又未免太扎心。 “回头你进了京,我们还一样会碰面的。”她道。 “不一样!”霍溶嘶声。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