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堂将帕子重新绞了一遍,再替她敷上。直到药喂进去,烧才渐渐退了下来。他松了口气,打发了小丫鬟他们下去,只自己守在跟前儿。 只是没守一会儿,床上的人似乎魇着了,开始不安起来,嘴里一直喊着“爹娘,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之类的胡话。 她嗓音沙哑,听着便让人心疼。齐敬堂伸手拍了拍她,企图让她安心下来。手却忽的让人攥住,紧紧的。 齐敬堂放开她的手,只怕她着了凉,被子又替她重新掖了掖。 哪知一低头,却看见南枝已睁开了朦胧的眼。她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好像还糊涂着。 南枝泪眼朦胧地盯着他看,两道泪痕蜿蜒而下。 齐敬堂忙伸手替她擦掉眼泪。然而新的泪水很快又涌出来,让他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之感。 南枝却似轻笑了下,目光落在他脸颊上。她看着他,沙哑着声音问他: “您解气了吗?若解气了,能不能放过我?” 她兀自地喃喃着,像是在冲他抱怨,又像是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齐敬堂蓦地觉得心中一疼,握着她的手: “我没这样想。” 他活了二十年,自小便众星捧月,后来更是位高权重,从来没有人有勇气当着他的面说自己不愿意。 他那时是真的生气,只是他想了各类处置她的法子,终究都是舍不得。最后只选了这么温吞的一种,也有她有逼她妥协的意思。 可是没想到她会反应这般激烈。齐敬堂忽然意识到这一次或许自己真的伤了她。 那时她才十三岁,便被老夫人送到自己身边来,起初只是瞧着她懂规矩,有眼色。 那时,他和老夫人关系还算可以,便不想伤她的脸面,所以最后虽然将送来的其他丫鬟退了回去,却独留了她一个。 南枝她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对他忠心,同时也能够在他与老夫人之间周旋,做起事来也算圆滑利落。他用的还算顺手,也渐渐留在身边倚重。 后来那一年他和父亲同赴战场,却被二房等人陷害,父亲丧命,他九死一生的回来。二房在喜气洋洋地准备席爵的事宜,见他凶神恶煞地抬着棺木回来,无不是面色煞白。 后来他为父亲守在灵堂里,记得恰赶上那年生辰,他无心去过,府里也没有人敢提,更没有人敢靠近他。 只有这个小姑娘,晨起时便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却只默不作声地搁在他身旁,便走了。 他一口也没有碰。只中午又是另一碗热腾腾的面搁在他面前,他依然没有动。 到了晚上,她又端上来第三碗热腾腾的面。只是这次她却不肯走,只捧在手中,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转头,那熬的满是血丝的双眼狠狠的木然地看着她,她似乎瑟缩了一下,却仍就端着那碗面不肯走,面色倔强。 那一刻,他看见她一直忍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滑落了下来。他忽的一震,心里荒芜死寂的一片,忽然有某处松动了下。 自他回府,二房怨恨不甘,三房战战兢兢,老夫人也惶惑不安。他能看出他们见他归来时的那种失落和遗憾。 就连他的母亲,因为听闻他和父亲双双战死在沙场,又因为唯一的女儿被二房威逼利诱,助他们拿到爵位,见到儿子的第一眼,也本能地心虚羞愧。 在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因为他的归来而沉寂悲恨,没有人想过他的父亲因整个家族的荣光而战死,更没有人在意他。仿佛所有的人都被他回来那一夜的血腥之举吓到,从此众人看他时眼里总是畏惧。 而只有这个姑娘,那一刻,在为他伤心,伤他所伤,悲他所悲。 他接过她手中的那碗面,却见她被烫的有些发红的指尖。她好像有些高兴,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悄悄退下又守在一旁。过一会儿,见他吃完,才又来收拾碗筷。 夜里他望着她坐在门口倚着门边儿蜷缩身子的模样,心里便想着,以后会给她找个好归宿,也不枉她跟自己一场。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