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首,垂着一张脸, “奴婢这些年蒙老夫人、侯爷的恩惠,攒了些体己。眼见侯爷也要成家立业,府内自有忠妇打理,老夫人如今也康健顺遂,奴婢再无忧虑,便生了回乡之念。还望老夫人允准。” 老夫人与身旁的杜嬷嬷对视了一眼,随即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声调中有几分失态,便压了压情绪,捧起茶来饮了一口,再出声时已声调平稳: “怎么便起了赎身的念头?你这丫头聪慧明理,是个难得的。我瞧着堂哥儿对你也算器重,这我心里头也舍不下你。遇着了什么不顺当的事儿?” 南枝微微抬起了头,还带了几分淡而柔顺的笑。 “蒙老夫人、侯爷厚爱,奴婢哪有不知足的?只是奴婢到底年恋着失散的亲人,想着回乡看看,还请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听罢,倒一时无话。腕上小叶紫檀的佛珠推到手上,一颗颗的捻动起来,似在思索考量着什么。 南枝也无意识的捏紧了衣角,心中有些坠坠不安。她今日求老夫人赎身,有几分赌的意味在里面。她在这深宅大院里呆久了,早已养成了处处谨慎小心的性子,只是如今……如今却再也顾不得了。 想起如今齐敬堂看自己的时候那愈发幽暗的眼神,那修长指骨碰在脸颊上的触觉,日趋明显的暗示与暧昧,让她对离府这件事愈加急切起来。 她也曾向他提及要赎身出府的话,哪知他却只是淡淡扫她一眼:“只当你犯了糊涂,莫要有下次。” 她心里发苦,不敢再提。 然而逼着她赌上这一把的,还是前日夜里,他叫住她,将一个册子交到她手上。 她疑惑的抬起头,明亮灯火里,讳莫如深的神情,幽深的眸子……还没等她看清他眸子里的情绪是什么,他便收回了手,神情淡淡地转了身,投入到了长篇累牍的公文中,他笔锋不停,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明的话。 “你准备一下。” 而待她满心狐疑地走出房,借着稀薄的月光,摊开册子看了一眼,一张脸霎时红透,双掌如烫着了一般缩回去,册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风将册子又吹开了几页,哗啦啦的,像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声响。 不能再等了。 南枝回过神来,暗自捏了捏指骨。即使是一场赌,她却也有六七分的把握,只因她这些年对老夫人的脾性也算了解一些。 当时她和一众丫鬟被送到侯爷身边,最终留下来的,却只有她一个。她这些年审时度势,步步谨慎,才得以周旋于老夫人与侯爷之间。她却深深的明白,要在齐敬堂身边立足,需以他为重,后来便全然成了齐敬堂的人。 老夫人早就对她不满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将她调离齐敬堂身边。更何况她这些年向齐敬堂塞了不少丫鬟,却通通被送了回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夫人属意将自己娘家的侄孙女塞给齐敬堂,她这个所谓的贴身宠婢到底有几分戳眼了。 老夫人长久的沉默让她心中的不安更甚,若非齐敬堂的路子实在走不通,她也不会冒着惹怒他的风险来求老夫人。此时有丫鬟走进来,屈身禀道: “老夫人,侯爷来请安了。” 南枝心中一沉,便去看老夫人,见老夫人一摆手,她便立即从地上起身,立在老夫人一侧,只觉得心中那点不安更甚。她隐隐觉得,今日这一赌,怕是赌错了。 “孙儿给祖母请安。” 齐敬堂站在堂内,负着手,只将头微垂了垂以示敬意。 老夫人笑呵呵地招手让他坐下来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