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忌地看向齐昱,他起身来将身上赭色官袍一抖,忽而直身跪下。 “二哥!”温彦之连忙上前一步扶他,齐昱也是眉梢一抖,不由站起来:“温熙之,你——” “皇上,”温熙之避开温彦之的搀扶,兀自沉肩一叩首,起身后双眼只平平看向前方,“臣父兄三人一身荣辱心血,为我朝江山奔赴十载,宦海沉浮,无怨无悔,然心所念处,不过每每归家之际,得品家中单枞,得闻茶香安然,如此便是大幸。臣温熙之,恳请皇上垂怜温家,为温家留得此幸,温家上下家小,即万死……不足以报皇恩。” 温彦之眼眶早已红了,此时再想不起哥哥御殿宫中如何训骂自己,只一叠地将他往上拉:“二哥你快起来……二哥你快……你快起来……”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二哥。 他记忆中的二哥永远都是沉默而骄傲的,刻板的脸上不会有多余的情绪,对他说得最多的话,便是一句老稳厚重的:“老幺,拿书。” 二哥从来没有对谁服软过,从没有。如今二哥却为了他,一膝陈恳,一言刻骨。 也许相处太少了罢,二哥也太厉害了,在他面前总像是一座巍峨雄峰,山间飘沐薄云,稀松掩了真容,叫他从来都看不清楚。他也想穿云层,他也想去山巅,是故二哥读什么书,他便读什么书,二哥品什么茶,他便品什么茶,二哥说什么是对的,他就当什么是对的,可那座山还是在那里,不移不动,有时看起来冷冽而高大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几乎横横断断地阻在他面前,无一刻不警示着他的渺小,到后来,到如今,到今晨大殿之上,好似忽而倾倒崩塌,向他镇压下来。 他以为那座山会将自己碾作尘土。 可确确然是他想错了。 二哥怎可能倾倒崩塌? 二哥他还是那座巍峨的山,他还是不移不动,他还是冷冽而高大的。 那山上树色琳琳翡然,山巅岭花盛开,云雾掩住他看不清,可那些景致却尽都是为了他啊。 温彦之终于是落下泪来,跌坐在温熙之身旁,泪眼朦胧中看二哥沉然地跪着,忍着哭腔道:“二哥,皇上他对我是好的……真的……真的……” 而温熙之就像没听见他的话,只冷脸看向齐昱:“皇上在位一日,便不是为一人而活,而是为天下,为苍生,为家国而活。家弟自幼骄纵,不识大体,苟得帝幸,虽为缘喜,亦由缘悲,一时一刻因缘际会虽好,往后看,君臣礼废,不见能破万里层云。” 齐昱拧起眉头,垂腕拉他臂膀:“温熙之,你先起来……” 温熙之却依旧沉声顿气:“皇上——” “你先给朕起来!”齐昱忍无可忍,厉容怒喝一声甩开他手,额角都浮起青筋,“你跪着温彦之就跟着你坐,你说话他就跟着你哭,温熙之你这是心疼你弟弟还是折腾你弟弟?你那要强的劲头何处去了?你若还是这朝上的重臣,就给朕站起来说话,朕的俸禄不养个懦夫!” 温熙之一振,回头看了看跪坐在他身后红眼含泪的弟弟,终是叹口气,手背抬起擦过鼻尖,他扶着旁边桌角慢慢站起来,“臣言之凿凿,唯望皇上恩准。皇上,一国之君,一朝之臣,是万万不可。” 齐昱眉蹙淡川,一时似笑非笑。 他叹息上前两步,将温彦之也拎起来,扭头看了温熙之良久,忽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温熙之,你想不想做太师?” 温熙之肃容愣了愣,“皇上,这是何——” “砰砰砰!”突然一阵紧紧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厅内的谈话,三人一时都向门口看去。 齐昱垂下眼,看了看温熙之,却吩咐温彦之道:“呆子,你先去开门。” “……好。”温彦之没做多想,拾起袖口擦了把脸,连忙转身去开门。 大门甫一打开,竟是个温府的家丁立在外头气喘吁吁道:“三公子,家里有信儿带给公子。” 温彦之吸了吸鼻子,“何事?” 家丁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喜笑颜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