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顿饭吃得有条不紊、暗流汹涌,直到齐昱总算熬过了温彦之的威逼胁迫,放下筷子叫李庚年去雇车时,李庚年才明白过来,什么叫情圣的愤怒。 “不如雇两辆车罢?”齐昱拾了丝绢擦拭手指,垂着杏眸,淡然瞧着桌上的那盘苦瓜,“四人坐一起,会不会太挤了?” 李庚年脑中登时如松鼠飞天翻过三千个跟头,连连附和道:“会会会!四个人怎么同坐一辆马车呢,马车多小啊!根本就坐不下!完全坐不下!” 龚致远一脸懵地听着,还想说什么节约朝廷用度云云,刚起了个头,就被李庚年抓着火速冲出了沈府,一路还饱受李庚年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皇上说挤就是挤,皇上说不能一起坐,就是不能一起坐!这关头还节约什么朝廷用度!本侍卫自个儿贴钱都乐意! ——你这主事真是特别不上道!本侍卫都不想同你一起坐了! ——噫,虽然不能看见恩爱的皇上与温员外,臣,心塞塞,然,臣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龚致远被李庚年拖着走了老远,迷茫中,愣愣抬手指了指他眼角:“李侍卫,你怎么哭了?” 朝阳之下,李庚年立在街头吸了吸鼻子,身形悲壮,神容悲苦。 ——本侍卫,只是觉得……俸禄,略少。嘤。 “哎哎?那是不是沈公子啊!”龚致远突然拖了一把李庚年的手臂,下巴往车驿门口扬了扬,“沈公子也要出城?看样子在雇车呢。” 李庚年一愣,由着他目光看过去,见车驿门口有一群家丁,正围着个雪衣貂裘的男人立在门口。那男人正长身立在人群里,委实太过打眼,同周遭一比,身影竟如仙鹤驾然于淤池,清明不染于浊,他手里拿了本册子,低眸垂腕,状似在挑车。 他感觉龚致远胳膊撞了自己一下:“李侍卫,不去说两句?” 李庚年呿了一声,死绷着脸道:“说什么说!明明是他大男人小气吧唧的,该说的我昨日都说过了!” 龚致远有些心虚道:“那也是……哎,沈公子把宅邸让出来给我们住,自己迁出去,还不知落脚何处呢,不问问好赖都说不过去罢!”说罢丢开李庚年的手就要走过去。 “你干嘛!”李庚年连忙拉住他,正色道:“等沈游方走了我们再过去,人家车驿忙不过来了,特别特别忙不过来!” 龚致远干脆抓住他的手往那边拖:“过去等也是一样的。” “哎!哎!”李庚年两脚刹在前头,怎奈二人距车驿也没多远,龚致远死了命拖拽,最终还是给拖到了车驿门口。 “沈公子早啊!”龚致远元气满满地打了个招呼。 沈游方闻声,从车驿册子里抬起头来,肃眉微挑,目光从龚致远脸上划过,淡淡经了李庚年,丝毫没有波澜,只奉了个笑容,道:“早,二位。雇车?” 龚致远暗暗一脚踢在李庚年小腿上,李庚年吃痛,一脸瘪地忍着道:“是是,刘侍郎要出城。” 沈游方听了,便将手里的册子往前一递:“那你们先选,沈某只是来查账的。” 这册子横在二人跟前好一会儿,也没摆明是递给谁的。李庚年岿然不动,龚致远撞他撞得胳膊肘都疼了也不见他伸手,也是心里要怄出火来,只得重重叹了声,抬手接了过来,没话找话道:“这车驿原是沈公子名下的啊,沈公子产业真多!” 李庚年肚子里默默腹诽:可不多着呢,不多能投钱治水么?这点车驿算啥。 沈游方答龚致远:“此处不算沈某家业,不过是族中旧产罢了,趁着此行打点一二,今后或要变卖,尚且不知。” ——族中旧产?李庚年偷眼瞥了沈游方一下,又想起孙叔口中的那个“大少爷”来。 这时候龚致远一个人选的眼花缭乱,灵机一动,干脆合上册子向沈游方道:“沈公子,本官确然不会择选车架,还望沈公子作引一番。” 沈游方点点头,“不如沈某全权安排好罢了,无需龚主事费心。” “可我们人生地不熟啊!”龚致远忽然一锤手掌,叹道,“祝乡此去路途遥远——” “遥远什么,就小半日。”李庚年奇怪地看着他,“我都问好了,就是南城门出去——” “城门出去还有老远!”龚致远狠狠一踩李庚年的脚尖,怒其不争道:“一路万一走错,钦差怪罪下来,李侍卫你担待得起吗?!” 李庚年抱着脚跳,疼得眼冒金星。 ——你这猴子吃错了什么啊踩人好疼!!! 沈游方漠然看了看李庚年,又调回目光去看龚致远:“那沈某着人在车架上同去引路好了,如此龚主事不必忧心。” “好好好!”李庚年含泪连连道。 ——好你个头!龚致远干脆把他掀开去,上前一步:“刘侍郎此去是为探寻治水蓄水之法,既是与沈公子生意有干系,若沈公子得空,不如一道去听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