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彦之一着急,踮起脚抬手要拿,齐昱更把图纸举高了,轻巧就避过了他的手,在艳阳下挑眉看了片刻:“……竹管?这看着,不是排水罢。” 温彦之一经拆穿,气闷道:“皇上明察,微臣尚未完图,可不可以——” “温彦之,现在你胆子真大了,竟敢欺君?还是觉得朕看不懂图造?”齐昱睨了他一眼,略有不满,目光转回图纸上问道:“……你这是,想给荥州汲水蓄水?” 温彦之一愣:“皇上好眼力。” 齐昱倒是起了兴趣,将图纸放在了石桌上,拉他过来坐下,“你竟想在地面上架竹管?……也对,荥州临江,地下多是淤泥,汲水恐难用古人之法。你这法子甚好,从前怎不同朕讲?” 温彦之坐在他旁边,抬手支着下巴,叹:“此案尚且要经手工部,微臣担心——” “张尚书?”齐昱哑然失笑,“许久不见那老顽固,朕都要忘了这茬。” 温彦之直起身:“皇上怎可在背后说张尚书是老顽固,为人君主者,上有诚下有义,若是——” “难道他不是老顽固?”齐昱从图纸里扭头看他。 温彦之不自然地理了理衣裳:“……咳咳。” 齐昱眉梢微微上扬,只含笑看着他,不说话,复而低头又认真看起图纸来,且详细参阅写在页脚的注述,阅罢了,点点头,问温彦之:“你觉得这可行?” 温彦之沉思片刻,道:“可行。” 齐昱唇角微微挽起:“想通过此案?” 温彦之点头:“想。” 齐昱指指自己的脸:“那你亲朕一下。” 温彦之:“……” ——家国大事,为何还是要亲? 温彦之面无表情站起来,“微臣以为,此案,还是从工部过一过的好,以免微臣漏算错算,有所差错。” 齐昱忍着笑,左手支起腮帮子斜看着他:“想要你主动亲近朕,真是比登天还难。你守着个皇帝不用,非要去工部瞎折腾,是榆木脑袋还真开不出花。” 温彦之充耳不闻,内心默念四书五经。 齐昱卷起图纸想打他,手抬了一半,忽而想起:“你说要去看船坊,究竟去了没?” “没去。”温彦之一想起此事,不由眉毛都皱起来,“船坊画师皆是饱学之士、经世之才,皇上叫微臣带十个武士去船坊,微臣便不是像去观摩的……” “像是去打劫?”齐昱拉他的手,觉得他这么气鼓鼓的样子很好玩,“朕这不是担心你又被什么张公子王公子给逮了么,且还有吕世秋那回事,你头上那疤都还没落呢,这还敢不带人去?” 温彦之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但还是,很想去看船。且,想风清云雅地去。 这神情落在齐昱眼中,好似春花秋月涤入深井。他终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罢了,还是朕陪你去,叫上两个暗卫便是。” “真的?”温彦之眼睛一亮,立马拉起齐昱的手就往外走。 ——如此激动? 齐昱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觉温彦之近来是活泼了不少,竟喜欢上拉人了。 可,为何,还是不亲朕。 . 出城往东七八里,便是胥州最有名的石庆船坊。胥州是商贾汇聚之地,往来贸易多如鸿毛,商船、客船需求甚繁,更再往东行便是汪洋,东海水师的战船亦皆由此出。 一路上温彦之如同考了举等放榜的试子,又如盼着归夫的孤身妇人,一时半会儿就撩开车帘张望,不停问“到了没”、“是这儿吗”,齐昱靠在马车壁上看着他坐立难安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君子风仪你还要不要了?说好的“谨言慎行,岿然而如山也”呢? 又想起沈游方之前带来的那两张裴翀的船造珍图尚未交给温彦之,齐昱觉得,待有一日温彦之手指尖碰到那两张图纸的时候,估计能立时一蹬腿,欢喜得晕厥过去。 掐人中都不见得能掐醒。 哎。齐昱摇了摇头,只觉相比图纸、船造而言,自己在温彦之心中的分量…… 呜呼,不提也罢。 过了两刻,好歹船坊终于到了,温彦之撩开帘子就跳了下去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