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庄芸头一回给他做荷包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手指扎破了,那么一点渗出来的血珠就叫她面色苍白了一会儿。而现在,她满身满脸都是血。 易择强迫自己走得再快些,好接住庄芸摇摇欲坠的身子。 好似浑然闻不到狗血散发的腥臭,易择将昏迷过去的庄芸紧紧搂在怀里。 “竟然没泼到你!呸!浪费我这么多黑狗血!你等着,明日我再送一桶过来!”那个始作俑者还恶狠狠地指着易择叫嚣。 那些个百姓也嫌恶地看过来,“那个劳什子天师整日不出来,想泼都泼不成,还好这里有人给我们解气!” “是啊,挑拨皇上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其心可诛!太子殿下人那么好,这些人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易择的侍从将那个泼狗血的人制住,那些个百姓却骂得更凶,一时间场面有些难以控制。 这些人正说得起劲,见这个位高权重的侍郎大人双眼呆滞丝毫不知道反抗的样子,心里一阵爽快。向来都是民不与官斗,就连九品的官服都能压死他们,如今却有这么多人一起“斗官”,将这个官身压得反抗不能。且这还是正四品的大官呢! 他们有这么多人都在指责他,自然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他们也都晓得法不责众的道理,因此心里底气也足。 “滚!” “你们都给我滚!” 往常温和容忍的人一旦发起火来,连眼睛里边都是血红色。无边无际的戾气从那一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里席卷而出。 正在叫骂的百姓被他的样子唬得没了言语,人群中安静了一瞬。连那些侍卫都心中一凛,他们跟了易大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好似要吃人一样…… “再闹事者,格杀勿论。” 听到这句话的侍卫皆是惊讶至极。这样的决定无疑会将大人的官声毁尽,日后百姓说起来也只会觉得是大人在草菅人命,残害无辜,而不会觉得他是被逼入了绝境不得不为之! “事后我易择摘帽谢罪。” 易择讲完这句便不再多言,抱着庄芸就往府里走。辞官这样的大事,他却说得极平淡。门口的人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噤了声。 庄芸不省人事地躺在他的臂弯,易择迈着大步往屋里走。庄芸的陪嫁丫鬟迎上来见了这副情景,吓得直哭。 “快去打水来,给夫人沐浴。”易择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抬袖往庄芸的脸上不住擦拭,生怕她在昏迷中也被这腥臭所扰。 庄芸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榻上,身上已经干净了,只是仍是神色恹恹。 她本就晕血,这回还被那么大一桶的黑狗血泼了满身,庄芸现在完全不敢回想那时的情景。 易择见她醒来便将她扶起,端起药要喂她,“乖,喝了这醒神汤,你会舒坦些。” 庄芸轻轻点头。 这屋里像是才被仔细擦洗过,想来是易择担心残留的血腥气会叫她觉得不适,这才吩咐底下清洗的。 庄芸张口要喝,却觉得胃里翻腾,直想吐。易择放下汤药,抚着她的背,极耐心极轻柔。 “没事没事,现在不想喝就不喝了,过会儿叫阿张再熬一碗就是。” 等庄芸缓过来时,醒神汤已经冷了。易择端着汤碗出门,阿张正在门口候着。 这个随从跟了他几年了,对调理身子很有一套,熬出来的醒神汤醒酒汤都格外有效。 “给夫人再熬一碗过来,这碗冷了。” 阿张“诺”了一声,脸上愧疚的神色一闪而过,忙低头接下汤碗,向院门走去。 因为这个不易察觉的表情,易择看着阿张远去背影的目光陡然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抬脚正要转身回房看他的妻子,却陡然站定不动了。一个荒谬的猜测从他的心底冒出来。 大喜那日,他不胜酒力,向众人告罪。然后在回喜房的途中,喝了阿张给他熬的一碗醒酒汤……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