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接过纸来看。梁官人的字有几分古朴之意,笔锋却很陡峭。和记忆中的长命锁上的字迹风格有三分相似,她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指着竖着的第二列道,“是这个。” 梁官人看着她的指头指向的地方去看,见这一列字迹写的是“建兴九年十一月赠女甥留娘。”下面打的是“升隆曹款”。于是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升隆记是帝都长安有名的首饰坊,坊中最知名的金银器大家叫曹老泉。大周皇帝后宫中的很多妃嫔的贵重首饰都是由曹老泉打造,当初那位贵女脖子上戴的长命锁,正是先帝神宗皇帝赐下,由升隆记的曹老泉用磨砂紫金亲手打造。 他面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笑容。站起身来,向着顾三娘深深的拜下去,“奴婢梁七变参见顾娘子,娘子,奴婢终于寻到你的下落了!” 三娘子的身世疑案,便也随着梁七变的这一拜,尘埃落定!大堂上下观看顾家主仆随着梁官人的这一拜大哗变色。原来,顾家养了足足七年的三娘子,竟真的不是顾家子女,而是高门贵人家走失的贵女。 周明府亦是识趣,见梁官人认下了三娘子,便也起身恭贺道,“本官恭喜顾娘子终于得认亲人,也恭喜梁官人完成使命。” 梁官人站起身来,笑着对周令德点了点头,道,“此次多承周明府鼎力相助!” 堂下杨树畔,马小娥觑了觑身旁的二娘、四娘,笑着道,“原来顾家的三娘姐姐竟不是顾家女儿啊。只是不知道,三娘姐姐的亲生阿爷是什么身份呢!” 闻言二娘子面色狐重,没有说话,四娘子面上涨红一片,跺脚气咻咻道,“忘恩负义的小蹄子有什么了不起。” 梁官人向三娘子行了礼后,便回过头来,矜持的对顾大郎道,“顾郎君。这些年来,多承顾家照顾小娘子。”轻轻拍掌,一个小厮奉上一个圆漆托盘,“小娘子这些年在顾家的花费,这儿有二百两银子,权当是谢礼,还请郎君收下。若顾家有旁的需求,官府亦会鼎力相助。” 银锭摆在黄色衬袱之上,闪着铮铮亮的光芒,耀的顾四郎和解氏目光闪闪发亮。说起来,顾家不过是湖州一介普通乡绅,家资有限。这二百两银子,便是养十个三娘子也足够了。年轻的解氏上前一步,挽着崔氏笑的张扬快活,“大嫂,咱们实在没想到,三娘子竟然还有这样一番奇遇。这下好了,她如今终于能认回生身父母,我们顾家抚养她长大,总也对二伯有个交待了!” 崔氏面上却殊无喜悦之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用余光看着坐在月牙凳上的顾三娘,抿了抿唇,上前握住顾三娘的手,慈和笑道,“哎呀呀,实在想不到,我家三娘子竟是这样的贵人命。看来我顾家是没福分有你这个侄女儿了。” 三娘子抬头看了崔氏一眼。 “三娘,”崔氏握着三娘子的手用了十分力气,“二叔将你带回顾家,你大父大母自小对你疼爱有加,便是大父死后,你大伯和我虽有些不是之处,总还是把你给养大了的。你要多记记好处,不要记那些不快的地方,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她谆谆教诲,一派为人长辈的模样,看上去端庄信服。周明府摸了摸自己的长须,赞道,“崔氏这话说的很是有大道理。顾娘子,你应当听从崔氏的教诲呀!” 三娘子遭受多年冷遇,如今一遭翻身,竟成了顾家人遥不可及的贵女,顾家众人却反过来成了她脚下的云泥。堂下的顾家主仆都看的不是滋味。二娘心中不悦,转头望向四娘子抱怨道,“三妹再咱么着,也是在咱们家长大的。阿娘是她的长辈,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话,她却毫不理会,怎的这般无情?”四娘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容色怔忡,面色发白,竟是不敢答话。 顾家长孙顾承祖站在下头,看着母亲低声下气的情景,齿间咬在唇上,留下深深一道印痕,眸子盯着堂上的情景,色泽渐渐泛红,袖子下的拳头也慢慢攒紧。 堂上,崔氏似乎是说着什么,唯唯诺诺,态度十分谦卑。顾三娘却抬起头来,轻轻摇头,面上神色颇是清淡。顾承祖再也忍耐不住,忽的冲了上去,推开仆妇的拦阻,挡在崔氏面前,赤着眼睛朝着顾三娘吼道,“顾三娘,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好了,不要欺负我阿娘。” “承祖,”崔氏大惊喝道,“你来做什么?”抓住顾承祖的衣袖,将他往自己身后拉扯。顾大郎也急急斥道,“孽子,还不给我滚回去。” “阿娘,”顾承祖转过头来,瞧着母亲崔氏,硬声道,“我不准别人欺负你。” 崔氏瞧着儿子涨的通红的小脸,心中又是焦灼又是感动,抱着顾承祖哭道,“承祖,”顾大郎也双目含泪。一时间,一家三口在堂上哭成一团。母慈子孝,看着动人非常。乌程县令周令德瞧着目中似有不忍之意,开口劝道,“顾娘子,顾家对你算是有养育之M.jzFCBJ.CoM